一切都进展的十分顺利，百余年几代人的梦想马上就要在自己手中实现，但这触手可及的胜利并没有给金泰带来多少喜悦。
看着眼前庞大异兽的残缺躯体，虽然有丝丝的紫色气体不断从虚空中抽离出来修补身体，但却已然于事无补。身体上大半的鳞片都已脱落，四周散落的暗红色晶体也开始慢慢熄灭破碎，重新化作紫色气体消散在虚空中。
仅仅两分钟，或许连两分钟都不到的时间，拥有着庞大躯体坚硬鳞片的山海异兽便已然轰然倒地，在枪炮面前脆弱的像张纸一样，就像一百年前的大清帝国，面对着西方侵略者的坚船利炮，同样的不堪一击。
只是当初家族便是被这种野蛮手段夺走一切，现在自己又要用这种方式去获得家族的发展，这种既是承受者如今又转变成施暴者的双重滋味使得已是不惑之年的金泰早已波澜不惊的心绪也变得不再平静。失落、无奈、愤怒、气愤各种情绪莫名地交织在一起，但更多的却是惆怅、心酸与茫然。盯着脚下的土地，金泰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这便是金家要走下去的路吗？”
但马上金泰强大的意志便压下一切，之前停住的脚步又再度向前迈了出去。
突然，就在金泰进入到异兽攻击范围的瞬间，异兽原本痛苦的眼睛中立刻溢出无尽凶狠，之前尝试多次都无法抬起的头颅猛然扬起，张开巨口，嘴中已然储满火焰，但就在火焰喷出的前一刻，一声巨响，数个方向的狙击步枪同时发动。
“砰！！！”
异兽只有一半的颈部立刻随着这声巨响彻底断开，巨大的头颅在空中翻滚数圈后滚落到金泰脚下，赤红的躯体彻底暗淡下来，最后熄灭变成了紫色晶体，然后一点点的碎裂脱落，但还未落地便又化作一丝丝的紫色气体消散在虚空中。
“不是让你去照顾赵家那个小丫头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自己还未靠近，身后便突然冒出一个更加靠前的脑袋。刚刚暗松口气的金泰立刻神情一变，一把将对方拽到自己身后，直到地上的异兽头颅彻底晶化，方才松开对方开口询问道。
“你！”
原本还在疑惑对方今天为何如此老实，但当金泰转过身来看清儿子的模样时，整个人都因为震惊呆立在了原地，就连刚刚到了嘴边的话都忘记说完，脑子里只有一个奇怪的想法，眼前这个‘鬼’东西真的是自己儿子吗？
从上到下也就只有之前自己厌恶至极的长发看起来最为正常，先不说这一身红白相交的怪异服装，单单是脖子以上的部位就已经令人震惊了。黑色头发下一只打磨的散发着银白冷光的盘龙耳饰扭曲地盘卧在耳朵上，盘龙身子向上弓起，两只前爪死死按住耳廓，张开的巨口则是狠狠咬在耳朵的耳垂处，侧首呲牙、露出殷红的眼睛，黑色的獠牙下则是已经暗红一片的黑紫色耳垂，将盘龙进食的疯狂与凶残刻画的栩栩如生。而侧过来的半张脸上则蹲坐着一只张开黑翼的巨大鬼蝠，鬼蝠两眼含笑，竖起的巨瞳中一只已经空无一物，令一只则映着一张绝望、挣扎的脸孔，眼睛下的嘴巴则半张半合做出吞嚼地动作，嘴角倾斜一上一下带着欢快、愉悦之意，嘴中伸出的长舌攀过蝠脸伸进竖瞳中紧紧拖拽住那张绝望脸孔的下身，而在鬼蝠的舌根处则有一只染血断臂从喉咙深处伸出。恐怖之处细看之下，金泰也不禁深深打了个冷颤。
“怎么样是不是很帅。”面对父亲的震惊表现，金瑾轩则是挤眉弄眼地询问到。
随后更是伸出一只手，将手上的3D效果图也暴露出来，四根手指的八处关节同样刻画着八只骷髅恶鬼。随着金瑾轩的指节活动，四只鬼头浮现出嗔、痴、愚、怒四种表情，而整只手则被涂成干枯色，上面布满了黑色裂纹，似乎只要手臂一抖，碎纹便会脱落下来。
“回去，洗了。”面对儿子的洋洋自得，金泰一把将眼前晃悠的鬼手打开，随后便转过身将目光重新转移到异兽头颅上。
知道这是对方在故意气自己，若是自己真的生气，岂不是正中对方心意了。金泰在心中不断平复着自己的怒火，努力地安慰着自己。
眼看着要发怒的父亲立刻又平复下来，原本还有些期待的金瑾轩也不禁露出失望的表情，为了给父亲一个‘惊喜’，自己可是准备了许久，想不到对方反应这么快，真是个老狐狸。
“哎”看了眼自己的手背，面对计策失利的金瑾轩只能暗叹了口气。但此刻相比于自己计划的不奏效，眼前这个‘东西’更加吸引他的注意。顺着父亲的目光看去，晶化头颅慢慢碎裂脱落化作紫色气体消散在虚空中。这就是父亲不让自己参与和六大家族计划图谋的东西吗？
“呵呵，父亲。那是什么？”欺身上前，盯着眼前晶化头颅上升起的一丝丝紫色气体，金瑾轩试探着问道。
“恶，那是恶。”面对靠过来的儿子，金泰则是将目光向着另一方向转了一些角度，保证自己连余光也看不到对方这副‘鬼’样子后，方才开口回复到。
“恶？恶是什么？”听到父亲肯回答，原本不报希望的金瑾轩立刻来了兴致。
到底要不要告诉对方呢？面对儿子的疑问，金泰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不断权衡着其中的厉害关系，有些事情现在必须要隐瞒，但有些事也要让他知道才是。与其让儿子不断猜忌、暗中调查，还不如自己亲自来说的好。
下定决心的金泰转过身来看着儿子，刚刚舒展的眉头立刻又紧皱在一起，原来自己之前没有看仔细！这眉毛、还有这是眼瞳吗？真的是一副鬼样子啊！！！
面对儿子的鬼模样，金泰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抽动起来，真的好想上去给他一拳，话说自己根本没必要忍耐吧，老子打儿子从来不都是天经地义吗？左手抓住右手紧握的拳头，艰难地控制着心中无限扩张的欲望，看着身旁的儿子，金泰脸上罕见地扯出一个笑容。
“父亲，我错了。”注意到父亲真的生气，金瑾轩先是一个侧移将安全距离预留出来，随后立刻道歉到。金瑾轩只是想要激怒父亲，让他把隐瞒自己的事情说出来，又不是真想挨揍，面对父亲愤怒的眼神，金瑾轩立刻选择服软。
“哼。”看到儿子知道惧怕，金泰便转头继续盯着晶化头颅不再理会对方。
注意带父亲视线转移，金瑾轩立刻又蹭了上去，随后便语气上挑地称呼到“父亲。”
“父亲、父亲。”金瑾轩接着用讨好的语气称呼到。
“算是一个人曾存在这个世界的证据吧。”面对儿子的赖皮行径，金泰斜眼瞥了一眼对方后方才回答到。
“什么意思？那些紫色气体和我们每个人的存在都有关吗？”
“就像燃烧煤炭会产生废气一样，国家、民族的发展同样会产生‘废气’。我们每个人都是那‘煤炭’，而‘废气’就是这‘恶’。”
“什么意思，父亲能说的再清晰一点吗？”
“金家能知道的东西也仅限于其余几个家族想让金家知道。据曹家那边的解释，每一个国家、民族的产生都是奉天承运、受命于天，但最终都会走向衰败与灭亡，其根源便是这‘恶’，因为气运不会消失，灾厄却在一直增长。”所以才有了圣晶的争夺，因为圣晶能够抽离出恶，使得气运彰显，国家与民族昌盛不衰。
“有什么确切证据吗？”父亲的解释显然不能让金瑾轩满意，以他对父亲的理解，父亲敢将金家全部力量投入进去，想来是有什么直接证据吧。
“没有！”金泰干脆地回答到。
听到父亲的回答，原本低头思索的金瑾轩立刻抬起头来，十分诧异的看着父亲，随后便表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既然没有证据，为何要参与其中？秦、曹、李、赵、元五个家族个个都是老怪物，没一个是好东西。这般贸然将自己全部实力展现出来，不是在自取灭亡吗？还是父亲想要隐瞒自己故意装作不知。
“先不说‘恶’是否真的存在，便是气运一说都是虚无缥缈。金家确实什么都不知道。”看出儿子心思的金泰如实回答到。
一百多年前大清灭亡后，金家便受到了一个神秘家族曹家的邀请，加入到了渡厄一族中。只是先不说之前那几支家族是否有刻意清除‘恶’的信息，单单是两千年的时间便足以抹去一切，别的家族他不知道，但金家对于‘恶’的理解仅仅停留在曹赵两家传过来的那点信息上，其中真假还要两说。
“那为什么要参与其中？凭金家的实力完全不用参与进去。除了一个曹家有些威胁，其他几个家族根本不需理会。”看着父亲，金瑾轩再次追问道，将全部力量投入到一场一无所知的争夺中实在不是明智之举，父亲不会犯这么浅显的错误，不过幸好金家是主场，到也不怕其他几个家族捣鬼。
“胡说八道，那几个家族哪个不是存在了千年，秦曹两家更是绵延两千多年、长盛不衰！你说金家实力在其余几家之上，你能确保一千年、一百年后的金家还有这份实力吗？”面对儿子的口无遮拦，金泰生气的质问到。
对于儿子的自信，他自然是知道源自何处。这些年来，自己一直忙于其余几个家族和‘恶’的调查上，这个城市便一直丢给儿子来管理，结果年纪幼小的他不但没有让这个城市陷入混乱，反而在他的手里越加繁荣起来。
“那为什么金家一定要参与这场争夺中，难道就是想要从其他家族中得到家族延续的方法？”面对父亲的斥责，金瑾轩并没有退缩，反而在思考一番后接着问道。一切确实如父亲所说，那几个家族特别是秦曹两家存在的时间很长，有让金家可取的地方，但这绝不是金家贸然参与到这场争夺中的原因，信息的不对等，金家的强大只会给人做嫁衣。存在千年的家族虽然不常见，但也并非没有，不拿中国来说，便是西方也有很多吧，而且随着全球一体化的越发严重，那些老古董一样的制度便真的好用吗？就凭这点利益根本就不足以和金家的付出相对等。
就在父子两人谈话的这段时间，最后一块儿紫色晶体也破碎消散在虚空中，一颗红色晶石闪着耀眼的光芒暴露在空气中，一丝丝紫色气体更是随着晶石的明灭在虚空中若近若离。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看着漂浮起来的红色晶石，金泰立刻拒绝了儿子的追问，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走了。”知道再呆下去也不会得到结果，金瑾轩随意选了一个方向便离开了。相对于六个家族的图谋，他更加好奇父亲刻意隐瞒自己的原因，否则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份怪异装扮了。虽然从最后的结果来看自己是成功的，但真相应该比自己想到的那些原因更加糟糕，否则以父亲的直烈性子又何必忍耐自己这副鬼样子，早就把他捆起来扔河里了。可又能是什么理由呢？既然如此难已抉择，当初拒绝不就好了。
听着儿子离去的脚步，金泰回首看了一眼对方，知道对方不满自己的刻意隐瞒，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早知会有今天这个选择，当初就不该把这个城市交到他的手里管理。
“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无法拒绝。”低头看着脚下的路，金泰苦笑道，一直以来可供金家走的路从来就只有一条，不是吗？
金家啊！早已失去了拒绝的资格，从大清灭亡的那一刻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