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温柔,风轻水静,一名黑衣男子正躺在湖边的摇椅上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脚步声由远而今,男子并未起身,反而将双目微闭起来,好像要睡过去一般。
来的是位窈窕女子,双眉紧促,还没来到近前便已开口道:“二哥,为何要将水主身死之事告知奋翼,这个家伙表面看起来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其实肚子里全是花花肠子,着实让人讨厌。”来人正是三姐。
黑衣男子并未回答,仿佛真的睡了过去。
三姐自顾自的说道:“二哥,自从大哥死了,你倒是睡的越发安稳啦。”
黑衣男子还是无动于衷,三姐有点沉不住气道:“二哥,你要是不说话,我可要胡闹啦,坏了事儿可别怪我没提前通知你。”
黑衣男子无奈的睁开眼,望着空中的满月,抱怨道:“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吗?好不容易闲下来,欣赏一下月色,偏偏你又来了,还鼓噪个没完。”
三姐不满的哼了一声道:“就你清闲,我们漫山遍野的集合部族,没日没夜的跑到五行山,结果屁没放一个,又灰溜溜的跑了回来,哪个不是一肚子怨气,静的下来吗。”
黑衣男子劝慰道:“大王是不想你们做无谓的牺牲。老大在的时候,我看不惯它,跟他斗;老大走了,我才明白,什么都不如好好活着。”
三姐似乎也颇有感触,沉默了一阵道:“你还没说为何要将水主身死的消息告知那个混蛋。”
黑衣男子似乎沉浸在优美的夜色中,不愿去想这些这些肮脏的勾心斗角之事,又不得不讲给这个三妹,他知道,不说清楚的话,三妹很可能会去胡闹,从而坏了他的一番算计。于是道:“唐怀瑾是五行宗最有才华且最有谋略的领导者,虽然他失败了,但是他在位的这些年确实让我们非常头痛。然而他的继承者不老翁,无论哪一方面,都与他相差甚远,显然不老翁的才智与品行无法与其地位相匹配,这样的人是最容易被利用的。”
三姐问道:“那为什么唐怀瑾会将宗主之位传给不老翁呢?”
黑衣男子叹了口气,似与唐怀瑾感同身受道:“没有别的选择。五行宗五位峰主中最优秀的要数星火峰峰主悠空,品行端正,才智虽然略逊,但能听旁人之言,可堪大任。其余之人,要么是痴迷权位,要么是自私自利,要么干脆吃里扒外,平时还可一用,关键时刻准掉链子。但是当时的情况不容唐怀瑾多做布置,悠空虽优秀,可惜资历太浅,根本压服不了众人,闹不好水主没有攻来,五行宗自家先起了内讧;不老翁位高权重,在五行宗经营多年,当可将其余几位峰主暂时压住,最妙的是不老翁痴迷权位,而当时情况宗主之位却是一个烫手山芋,这样一来,不老翁即使想干点出格的事情,也的先将这个山芋先稳稳拿住再说。所以唐怀瑾选择了不老翁,可惜世事难料,谁又能料到水主出师未捷身先死。”
三姐好像有点头绪,但又不是很清楚,索性不去多想道:“赶紧说,老是话说半截,让人好不难受。”
黑衣男子似乎早有预料,就等三姐说这句话,接着道:“现在人族只剩下大自然剑派与五行宗两家,大自然剑派还没有从百年前的那场战斗中恢复过来,依然处于弱势,以前有千湖岛牵制,三足鼎立,倒也没什么。现在千湖岛颠覆,五行宗又处于鼎盛之时,而且水主一死,外患已除,内忧的我们更是马放南山,此时若要一统人族,正是最佳时候。奋翼是个心机深沉的人,我们把水主身死的消息透露给他,他一定会想到这一点,只要他与不老翁言讲,不老翁一定会动心,那么接下来的事就看天意如何啦。”
三姐此时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但又有些担心,问道:“只是透露一个消息便成了么?”
黑衣男子又闭上了眼睛道:“不知道,谁能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呢?随缘吧。”
三姐撇了撇嘴,显然对黑衣男子的回答不是很满意,但是也无可奈何,谁让自己的脑袋没有人家的好使呢。
圣地一层,万象境。
一条小溪从远处蜿蜒而来,溪水清澈见底,里面的石头、水草清晰可见,偶尔还有巴掌大的游鱼,一晃而过。静姝将一块白色丝帕浸入水中,搓洗一番,拧干后小心翼翼的为青莲擦去脸上的血渍污垢,又将其头发捋顺,平放于草坪之上。
青莲当时与水主一战后,便昏迷至今,静姝为了安全起见,决定带着青莲先到圣地躲避。只是如今已过去不少时日,青莲还未转醒。观其脉象,伤势已然无碍,全身也无外伤,静姝越是检查,越是担心,暗道:再等一天,如若青莲还不转醒,便冒险将其带回大自然剑派,宗主及派内堂主见多识广,定有办法。
青莲此时确实伤势痊愈,但识海内却进行着另一场无声大战。
人的思想每时每刻都在转变,普通人的思想不会产生太大的波动,所以即使转变也不会与原来的自己脱离太远;修者却不同,他们的思想幻化成一缕缕思绪,好似是一个完整的整体,又像每一缕都完全独立,一旦受到冲击,产生的波动会将这些思绪的排列完全打乱,就像地上一串搬家的蚂蚁,突然受到惊扰,便会乱窜,各自逃命。
青莲现在的情况便是如此。本来与杀戮之眼融合,杀戮之眼会慢慢改变青莲的思想,将其变的越来越嗜血,但是与水主之战,青莲将杀戮之眼的威力完全释放,就等于人为的加速了这个改变过程。思想是人体内最为复杂的仪器,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所在,即使是杀戮之眼,也不可能强行将其改变,这便导致了猛烈的思想冲击,思绪如同受到惊吓的蚂蚁,到处乱窜,如果不能及时将纷乱的思绪拢回原来的轨道,那么结局便是一个没有思想或者思想混乱的人,不是植物人就是疯子。
青莲此时感觉就像是坐上了时空穿梭机,一会儿变成了小姑娘回到山村与小伙伴们一起玩耍,一会儿又变成了一个杀戮成性的魔头,反手将千湖岛众人灭杀,一会儿又回到了大自然剑派与两位师兄嬉戏,一会儿又来到师傅面前听讲。每一缕思绪都是过去的一刻,青莲似乎有点迷失了,因为出现在眼前的画面是如此逼真,有父母,有师傅,有大师兄,每一个都是她渴望见到的人,心里牵挂的人。自己好像很久没有想过他们,也很久没有感受过温情,原来这才是我想要的,即使是假的,是梦,是幻觉,又有什么关系呢?本来自己就不喜欢这个真实的、血腥的、充满谎言与欺骗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