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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暗流涌动肆对立

二人聊着聊着便看到了守在林外的焦尔京,凡政上前一步把大神挡在身后,焦尔京看着他身后的大神:“我在道场等你到现在,耍我呢!”大神负手而立:“瓦几系薛考虑一下啦,又米有答应哩一定会去,”焦尔京闭了下眼:“那你得决定呢?”大神道:“傻子都会选瓦眼前介位英俊潇洒风牛倜傥的一品大员啦,跟着他有俸禄拿,跟着哩几能喝西北风啦,”焦尔京果然被激怒了,锤子瞬间脱手向她飞去,凡政一个飞身一脚将锤子踹飞,焦尔京紧紧握拳:“大意,我大意了,我早该想到,这个江湖骗子会来救你,不过……你为什么甘愿来救他?要打退我们的圣物可不容易,他值得吗!”大神微微一愣,慢慢垂眸,凡政鉴定的看着焦尔京:“当然值得,我们认识三年了,有过命的情谊,”大神在他身后缓缓垂首苦笑,将那一份不可说的眷恋,狠狠压入心底,焦尔京又开口:“靳以易,我之前真是小看你了,不过我很想请教你,你师父是谁?既然你是融派的后人,那我一定也认识你师父。”

“你是融派的人?”凡政惊讶的看着大神:“靳以易,不会吧……”“哩表听他瞎咧咧,”大神说:“离间计看不出来吗,”“你若不是我就放心了,”凡政松了口气:“前朝余孽,最重要的还是老皇帝最痛恨的融派,”“瓦寄学成才,”大神眼神暗了一下,随自报家门:“天地为师,江湖一浪子也,”“浪不浪子的我已不关心了,你们以为你们今天能逃得了吗?”焦尔京勾唇:“大不了,咱们就鱼死网破!”凡政听闻转头看着大神,后者也看向他,二人对着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回跑,这一招把焦尔京炸的一愣,“不对,有鬼,”焦尔京眯眼:“林中肯定有埋伏,可是……”可是已经没有退路了,不追过去就让他们逃了,追过去或许就中了他们的计,“哩尊的不跟来吗?”这时前方传来大神贱贱的声音:“或许瓦还能告诉哩瓦师承何银呐,”焦尔京眼珠一转,罢了,不管她是不是融派的后人,自己都得追过去,靳以易这货会的太多了,自己一定要将她收到自己门下!这么想着把腿就追,追了没几步果然中计,原本稀疏的竹林忽然变得紧密,焦尔京被困在一片又一片竹子组成的阵中,他不慌不忙取出一张符扔了出去,四周的竹子瞬间炸开,“哼,就这破阵还能困住我?”焦尔京嗤之以鼻:“唉,靳以易啊,我还是高看你了,以为你是个什么厉害的人物……喔擦?”话没说完四周的竹子忽然又围了上来,里一圈外一圈,还不断变换着方向,焦尔京彻底傻眼了,他从来还没见过这种阵法,“焦道长,哩不系很会阵法的吗?”外面一个身穿银衣的人影背着手溜达:“今天,瓦样哩看看虾米叫尊正的阵法,”“就这?呵,”焦尔京说完连着甩出几张符均无果,接着又自画阵也没将此阵破开,他渐渐慌了:“靳以易,你我都是修道之人,我平时最好向同行讨教,所以道友,你这是什么阵法?竟然这般厉害?”“想学?可以啊,”大神依旧在两圈竹子之间溜达:“交学费,”“好,你要多少?”焦尔京心里冷笑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只要你把此阵法教与我,有多少给多少,”“瓦要哩交代哩们总部在哪里,”大神停下脚步:“这阵叫‘内外兼修’,被困住地银不出山个时辰会被眼花缭乱迷了心智,从而产生幻觉,最后寄己把寄己吓洗了,肿么样,比哩辣个折磨瓦滴小破阵好吧?”“胡说!我从没听过自己吓死自己的,”焦尔京呵道:“还有,你休想我告诉你总部在何处,我绝不可能背叛蕃茓派!”

“哩到现在还系学不会放下啊,”大神摇摇头:“前朝灭了,融派米了,哩们却还打着其名义残害百姓,唉……”“你不要总是一副圣人嘴脸!”焦尔京大叫:“一个无门无派的臭小子,你到底偷了我们多少东西,一肚子的坏水,什么乱七八糟的怪术你都会,凭什么,老子修道十几年,竟被你这货困在这里!”“哩寄己学艺不精呗,”大神说我转身扬长而去:“好好考虑,真心伏法,把总部供出来瓦就样哩出来,”阳光透过竹林照进这看似简单的阵中,竹叶被吹的沙沙响,仿佛无数僧人在念经,声声不息,敲打着焦尔京最后的良知,“闭嘴!都闭嘴!”焦尔京捂住耳朵大叫:“靳以易你这个妖道,给我回来!”

可无人应答,无尽的静默和‘沙沙’作响的阵法搞得本就对靳大神有些忌惮的焦尔京心神不宁,“啊——我没有错,尊主,救我!”焦尔京捂着耳朵在大神布下的阵中如无头苍蝇一般,奔跑着,哀嚎着,各种精神折磨后,他终于疯了,他大叫着开始运气,此时他气息已经紊乱,半生的武功尽数残破,大叫着一掌拍开了这竹子阵,俄武带着侍卫们在竹林外蹲守,一个小侍卫问:“头,羿大人不是传信让咱们在这活捉焦尔京吗?可都这么久了,焦尔京人呢?”“年轻人不要这么心急,你羿大人的话还能有错?”俄武摸摸他的头,“轰隆——”林中巨响,俄武等人警惕的站起,只见林中深处几棵竹子倒下了,俄武皱眉,那是大神布阵的地方,难道焦尔京破阵了?正想着,一个披头散发,七窍流血的男人举着锤子跑了出来,边跑边笑:“老子破阵了,啊哈哈哈!小方士就是小方士,就你那点道行还能困住我?”俄武五味杂陈,他是破阵了,可他也疯了,让他疯,才是大神的最终目的,“喔擦,头儿,这货……是焦尔京?”小侍卫不敢认,他以为蕃茓派分舵舵主应该是个像说书人口中英姿飒爽的道长,而眼前这个宛若叫花子,满脸血的大叔真的是不堪入目,俄武勾起唇,这货疯了,就好抓了,于是转身看着自己的十几个侍卫:“你们都是第一次跟着羿大人出来办事的,想不想立功?”“想!”毋庸置疑,俄武退开:“那就上,都放心,这个焦尔京已经被大神折磨的没有杀伤力了,他是妇女失踪案的主犯,抓着他你们都能官升一级,”“是!”侍卫们一拥而上,焦尔京确实没了杀伤力,抡着锤子又哭又笑,被冲上来的侍卫们扑倒在地上,一代舵主就这么伏法了。屋门被俄武打开,惘瞑缓缓走了出来,俄武拱手:“惘瞑师父,这几天辛苦你了,也感谢配合,你可以走了,”“真凶抓到了?”惘瞑抬眸,俄武点点头:“今天本该我们大人亲自来见你,可是焦尔京刚被捕,我们大人还要想办法控制他,毕竟他已经疯了,语无伦次,所以就命我一会送你回寺。”

“既然真凶已抓到,那我师父……不,谈乙,能放了吗?”惘瞑问,俄武望着他期待的目光:“不能,”他眸中燃起的光刹那间熄灭,“他是真凶的同伙,我们会把他带回京城,由吏部提审,判几年,什么罪过,都得看他的态度,”惘瞑抿唇点了点头,“你去看看他吧,告个别,”俄武说,寂静的牢房里,已经被大夫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谈乙面色虚弱的坐在桌前,拿着笔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听见背后有人来,他放下笔:“大人,谈乙伏法,纸上陈词都已写好,我对一切供认不……”转身时却看到了站在牢门外地惘瞑,他依旧一身僧衣,身姿挺拔,手掌虚握着佛珠,“你来啦?”谈乙开心的笑了,惘瞑看着身边一个捕快:“烦请开门,”“你有话就这么说吧,不能让外人与犯人接触,这是规矩,”捕快却并不通融,惘瞑还要开口说什么,谈乙却先开了口:“惘瞑啊,你能来看我,我很是高兴,我是个罪人,我有背于佛祖,所以,我不配当你的师父,”惘瞑不说话,隔着牢门静静的看着他,“惘瞑,听说你被羿大人关了禁闭,你别怨他,他是在保护你,有人能害我,亦能害你,孩子,告诉我,这几天的禁闭生活你都想清楚了吗?你,真的要还俗?”谈乙问,惘瞑垂眸,谈乙继续说:“孩子,你儿时就出家了,心中有佛,说实在的,当初你求我当你师父我是很愧疚的,一来我是个罪人,二来你的修行在我之上,我教不了你,你是难得的佛门弟子,所以孩子,不要还俗,还俗了你就会看到世间最真实的险恶,人不能没有信仰,没了信仰的你,很快就会被险恶吞噬,或许会变得比焦尔京还可怕,所以……”

“金刚经,第28页还有一段,你还没给我讲呢,在你讲完之前,你都是谈乙,”惘瞑从怀中掏出一本经书,隔着牢房递给他,谈乙起身走过去接着:“谢谢,你以这种方式送我走,既尊重了我的灵魂,又表明了你的决定,好孩子,你做的对,”惘瞑撩起衣摆席地而坐,谈乙亦是,他打开经书,一点点的念着经文,阳光透过小窗户一点点散落,恍惚间,惘瞑仿佛回到了曾经,自己和师兄们坐在宽敞的大殿里,谈乙坐于上方,洪亮的声音响彻四方,他说,众生皆苦,他说身不由己,他说,佛法度人,可他没说,何谓佛法。

天空黑云压境,雨点淅淅沥沥落下,惘瞑从衙门走了出来,慢慢向城外走去,他的师父把最后一章给他讲完了,从此,也就不再是僧人了,远处的地佛寺被笼罩在雨帘里,昔日的诵经声已消失不见,等待的,是一对封条,听上去很是可笑,惘瞑在雨中含泪笑开了,方丈是坏人,师父是坏人,师兄弟们是坏人,甚至菩萨像都是假的,那自己拜了这么多年的佛,又是好是坏呢?他走到佛寺外,雨水打在石阶上,上方,寺门紧闭,外面已被户部侍卫严格把手,不管是谁进出都需要严格排查,他木然的一步步迈了上去,这里是自己的家,自己也不知道,离开这里,又该去哪里,忽然,寺门开了,邻国国王拿着几把伞跑了出来,果然被侍卫拦住排查,“我是去给我女儿送伞的,这下雨了她还在护城河边呢,我又跟凶手没关系!你们再不让开我就让我的兵出来护我啦!”国王着急道,惘瞑心里一惊,提起衣摆跑了上去:“陛下,公主她……““哎呀,我也不知她犯什么病了,非要在护城河的一棵树下等什么人,问也不说,这可怎么办,过几天就要走了,我们还得去洪都见王爷,再出事了可怎么办……”国王叹气,话没说完,惘瞑一把夺过雨伞,转身淋雨而去。“我就不该信那个死太监,说什么在这棵树下就等到有缘人,骗子,骗完羿大人就来骗我!”护城河边的树下,公主气呼呼的踹着粗粗的树干,大树挡住了她头顶的雨落,“公主?”忽然不远处响起一声焦急,公主一愣,挪着小碎步从树干后探出头,惘瞑打着一把伞,手里还拿着一把伞的站在树干的前方,眸里全是担心,“妈呀,那死太监还真是活神仙,”公主笑开了,“公主?我来给你送伞,”惘瞑这时也看到了她,伸出手,将伞递出去,“小和尚!”公主开心的从树干后跑出来,向一脸诧异的少年扑过去,衙门大堂,焦尔京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仰着头唱歌,又胡言乱语了一通,凡政在案前气的口干舌燥,“大银,消消气消消气,对介种银不至于动怒,”大神笑呵呵的呈上一杯茶,“我审了一晚上,他就是这副癫狂模样,你也是,布那个阵直接把人逼疯了,现在好了,他连句明白话都说不出来,我怎么写结案陈词?怎么给吏部侍郎交代?”凡政摊手,“大人,焦尔京傻了可谈乙清醒着呢,他把一切都写得明明白白,大人你检查下,没问题就直接让焦尔京按手印,这案子纠结了,”俄武这时举着一张卷起的纸卷走了进来,凡政一听立刻站起,俄武走上去,俩人在案前摊开纸卷认真的审查,谈乙句句属实,把俩人作案的前因后果写的清清楚楚,“好!太好了!”凡政和俄武看的入神,不时大笑,大神默默退到门边,凝望着站在上方的两个人,月光落在她衣摆下,铺成离去的阳光大道,“再会,”她留恋的笑开,地佛寺到处都被贴了封条,涉事的弟子都被侍卫控制起来,惘瞑默默的把每个院子清扫了一遍,不敢抬眼看那些过往。

“惘瞑,”国王这时从门口走了进来,“国王,”惘瞑放下手里的活计行僧礼,“快免礼,”国王扶了他一下,“这佛寺就……这么完了?”国王环顾了下四周,惘瞑垂眸沉默,“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国王心疼的看着他,“惘瞑之前想过还俗,是公主,以及……一个罪人点化了我,惘瞑在衙门的这几日想通了,既然无法放下心中佛念,那就不在提还俗,之后,小僧会做一个游僧,游尽大江南北,看遍人间疾苦,去拜访真正的佛法古刹,等有朝一日悟到了真正的佛法,就寻一处佛寺,此生再不出佛门,”惘瞑平静的说,性格清冷的他,如今面对佛寺被封,只剩孤身一人的境地,被迫离开长大的地方,从此江湖漂泊,“愿大师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国王想了想,咧开嘴,少年苦笑一下,默默地抬头望向惨白的月光,“对了,国王,这个,还烦请您交给公主,从此后我们便是陌路,这份挂念也就此断了吧,”惘瞑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一个香囊,“好,那寡人就谢谢你这段时间对她得照顾,”国王接过,“你们之后也要回国了?”惘瞑有些惆怅的问,“不,过几天我们要离开这里去往洪都,”“洪都?”“是啊,这九年来我与当地的蕃王贸易往来频繁,很早就答应他有机会去洪都与他会晤,而他在书信中也写到,他膝下有个儿子,比我女儿年长,我此次也有意与他们结亲,以后干什么都方便了,”国王笑着。

语毕,惘瞑想,这就是俗世中人,自己的命运早已被安排好了,不过听到公主有了归宿他心里还是欣慰的,同时也有一丝丝难过,她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小和尚’了,记忆中那对在落满花瓣的长廊间牵手跑过的孩子,今生再也无法相逢,“不好啦,着火啦!”这时院外突然响起一大片惊骇,紧接着佛寺中火光冲天,惘瞑和国王跑了出去,惊讶的看着半个佛寺都笼罩在火海里,在黑夜中亮灿灿的,像那永远不熄的佛光,侍卫们抢着提水灭火,国王跑去保护公主,而惘瞑则向另一个地方奔去,他知道是谁放的火,天王殿,火势已经蔓延到房梁,“方丈!快出来!”谈乙站在门口惊讶的看着跪在菩萨像下忏悔的老方丈,“你没错,你做是太过善良受人蒙骗,菩萨会原谅你的,你快出来!”谈乙大叫,“菩萨,弟子有错,引狼入室,酿成如今大祸,佛寺被封了,正所谓,经年盛名响海外,现年空留一骂名,菩萨,弟子已无颜苟活,自己耽误了这么多弟子的前途,弟子,去了,”方丈慢慢叩首,“方丈,快走!”火光在谈乙眸中噼里啪啦的响,他咬着牙冲进去,拖住方丈就往外跑,“你干什么!我要到西天去了,你休要阻碍我!”方丈转过身尖叫着,他惊恐的模样是谈乙未曾见过的,下一秒,谈乙就被他用尽力气推出了天王殿,谈乙倒在地上,‘咔’的一声,带火的房梁掉下砸在了菩萨像上,菩萨像就此倒下,大火瞬间把整个天王殿烧起,“方丈——”惘瞑含泪大吼,再想冲进去却被赶来的俄武等人架走了,天王殿噼里啪啦,连同方丈的肉身,一同烧没了。大火烧了一夜,把这多日来的殊途烧尽,天亮时,衙门外围了许多老百姓,大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却都面露喜色,远方的佛寺还在冒着烟,可没人再对它心存怜悯,“大神,车马都准备好了,该上路了,”俄武在她的门外敲了许久,无人应答,“怎么了?”凡政从大门口走来,“大神不开门,是不是去河边采风了?”“你死脑筋?直接踹不就完了,”凡政说着撩起衣摆一脚将门踹开,屋里很是安静,清晨的阳光从窗外投进,落在窗台上的笔筒上,床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那是一夜未归的讯号,屋里出奇的干净,仿佛她从没来过,“大神这是不辞而别了?”俄武看着凡政,“不……不可能,我还没给她一百两呢,她肯定是去采风了,你快去城外把她叫回来,”凡政抬手,心底那份无助又涌了出来,“对了大人,我还没跟您说呢,一百两我给她了,”俄武说,“什么时候给的?我不让你压着别给吗!你给她钱她就自由了,她就不会跟我走了!”凡政一把揪住他衣领,“大人,她当时要的急,你当时正被焦尔京困在竹林中,她用那一百两银票附在符纸上给你挡了那畜牲,确切来说,最后这一百两还是用在你身上了,”俄武有点委屈,凡政微微一愣,松开了手,“大人,我觉得大神不爱公门,她的自由在天地之间,你不该绑住她,”俄武说,“呵,你倒是明白的很呐,她不在,你知道我……”凡政欲开口,余光却瞥见了窗户下的一封信,赶紧绕开他走过去拿起撕开。

信纸上,是她娟秀的字迹:我还是想继续游历,你也别生气,谈乙不也说了吗,我是个不祥之人,在你身边克你,所以啊,谢谢你一直这么信任我……城外的护城河边,大神骑着一匹马绝尘而去,阳光溅落,她拉住缰绳回首,目光复杂的望向归途,实话实说吧,这次与巨蟒搏斗时伤了我的真气,我得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好好修炼,京城戾气太重不适合,你也别去寻我,到了该出现时我自会出现,你也别难过,咱们,来日方长,啊对了,这次我写信了,所以就不算不辞而别,骏马上,她摘下帽子,秀发随风飘扬,慢慢抬起手,抱拳对着他所在地方向,“最后,”她说:“祝大人,福寿安康,宏图似锦。”

“克我是吧,找地方修练是吧,”凡政读完信,将它撕了个粉碎:“那你就一辈子别出山,你但凡再敢露面,我就敢把你活埋,”“大大大……大人,”俄武有些担心:“要不咱休息两天再走吧,我看你这精神状态……”“我精神状态好的很!”凡政转身就往外走:“上路,”衙门外,两辆囚车先后排着,每个囚车有五六个带刀侍卫看着,前边的囚车关着谈乙,他一身囚服,光光的头上戴了顶棉帽子,后面囚车上关的是焦尔京,他仍神志不清的扒着车门引吭高歌,“你啊你,我是对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凡政走到第一个囚车外:“你一句不祥,就把我的心腹给我赶走啦,”“大人,靳以易阴阳不定,亦正亦邪,”谈乙说:“会的东西太多,这种人不能从政,故大人要万分小心啊,”凡政眯眼看了他一会,眼神又落到焦尔京身上,后者脖子上带了个棉围脖,“你给的?”凡政问谈乙:“他都下毒害你了,你还这么照顾他,”“佛家讲慈悲为怀,何况我们原本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谈乙说:“我从没买怨过任何人,前朝覆灭我没怨,融派解散我没怨,我们天师被踹下山崖我没怨,他追杀我,逼我犯错我都不怨,我只希望一切不好都可回头是岸,”“你还真是个合格的出家人哪,”凡政钦佩的点点头,然后抓着车门爬到车外低声打听:“所以说,你们融派的天师真是被老皇帝踹下山啦?”谈乙却突然闭目,不再开口,“我没下毒!”凡政皱眉,这时后面的焦尔京因听到二人谈论下毒的事突然尖叫:“我没有!我绝不会做残害同门之事!”“不是你还有谁!”凡政站起来大声呵斥:“你怕他把你供出来,你又是捕头,拿钥匙开门下毒轻而易举,这都要直奔刑场了,就别择了,”谈乙慢慢睁开了眼,恍惚间回到了那日,牢门外的几个捕快忽然都倒了,他心一惊,紧接着牢门开了,一个熟悉的人走了进来,“靳以易?”谈乙没想到她会来:“呵,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书呢?”靳大神平静的开口:“哩誓洗保护滴辣本从融派带出来的书呢?”“你要它干什么?”他本能的一屁股坐在墙下的草垛上:“你这小道又看不懂,”“看不懂瓦可以卖啊,”大神笑了:“哩阻挡瓦发财?”“那本书是绝本,我不会给你,”他摇摇头:“它是我们天师亲自撰写的,我怎么可能……唔!”话还未完,大神忽然上前一步快速的往他嘴里塞了颗药丸,死死捂住他的嘴逼迫他咽下,没几分钟谈乙便开始口吐白沫神志不清,大神一把扯开他,在草垛里找出那本书转身快速离去。

“走,”凡政上马,谈乙重新睁开眼,他想不通大神要那本书干什么,那是前朝天师写的奇书,她道行不高又看不懂,俄武坐在马上瞥见了站在人群边上抹泪的捕快们,他想了想开口:“都放心吧,我们大人回去后就面圣,朝廷很快就能派新的州郡来了,”捕快们抽噎着点头,车队上路,百姓们含泪欢送,那些死了女儿的村民们站在城门口,又是送鱼送虾,又是磕头,凡政看不得这些让人心疼的场面,一夹马肚车队加快了速度,出城时谈乙看到被烧成残垣断壁的佛寺,心中悲凉。“你那本书呢?”凡政骑着马挡住了他的视线,谈乙不说话,凡政望向远方:“你还是早点交出来,当今皇帝最喜欢这些民间奇书,你上交,还可以将功赎罪,那本书若为吾皇所用,便可继续流芳百世,”谈乙忽然间就顿悟了,当今皇帝同他老爹一样,都是不会让前朝人活着的,但他们又不同,老皇帝是要毁灭融派的一切,如今的皇帝是要利用融派的一切,大神带走那本书,或许是不想让它落入如今的皇帝手里,那么,她到底是什么人呢?车队行至护城河边时,忽见一个身穿僧衣,戴着斗笠的人骑着马迎面而来,凡政停下马,撩腿下马,对方也下马,然后行僧礼,“惘瞑师父,你这身打扮我还真认不出你了,”凡政笑道,惘瞑笑了下,抬眼淡淡的越过他看向囚车,谈乙也看着他,欣慰的笑了笑,凡政看了看俩人:“你就放心去实现你的理想,别记挂这货了,要是真想再见,来京城大牢,”“都过去了,小僧也不会再想起,羿大人,感谢你为闽越州所做的一切,小僧将要离开,云游四方,羿大人,说不定,以后我们会在何处再重逢,”惘瞑说。“一定,”凡政借着暖阳,缓缓道,话音落,不远处忽然传来急急的马蹄声,二人回首,只见公主骑着马狂奔而来:“小和尚我找你来了……啊啊啊!我刹不住啦,救命啊!”马没头脑的往前狂奔,凡政刚要做点什么惘瞑已经骑马追去,废了好大劲才帮她把马拉住,凡政骑在马上,看着不远处的他们,了然的笑了,“嘿嘿,小和尚谢谢你,”公主有惊无险,憨憨的笑了,惘瞑皱眉:“你怎么来了,我都说了不用你送行,”“谁要给你送行,本公主是要和你一起策马江湖!”公主骄傲的说,惘瞑大惊:“什么?!”好啦不跟你废话了,本公主先行一步,你可要追上来哦,”公主说完一夹马肚再次狂奔而去,惘瞑大叫:“喂!你快回去,你父王还要带你去洪都!”“啊啊啊救命我又刹不住啦!”远处传来她的尖叫,惘瞑心里急,拉紧马绳掉头朝凡政拱手,凡政笑着摆摆手,惘瞑骑马追她而去,凡政也调转马头:“咱们也走,上路!”清晨的光晕里,他们终于结束了闽越州的案子,凡政回首,望着这座南方小城,以及它曾承载的过往,大神,他想,也许我们也会再重逢吧。

九江郡,城外的一座宜山上,大神一身深绿色道袍,头戴深绿色镶玉顶冠,手持拂尘的站在山尖,抬起手,将那本奇书撕了个粉碎,摊开手,纸片随风飘走,“昨夜风雨满城,今朝醉卧花柳,莫问前尘仇多,只寻今生欢叻,”大神轻轻笑开,一甩拂尘,信步消失于蒙蒙晨雾之间。

凡政的车队加紧速度往京城赶,几天后赶至萍实里一带的开阔地段时,忽然四周狂风乍起,一时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人被眯得睁不开眼,马受惊,嘶鸣着横冲直撞,慌乱间凡政似乎听到一串铃铛响,还有一个小孩咯咯的笑声,“大家不要慌,看好自己的车马,”凡政大吼,俄武也吹口哨稳定军心,大风刮了一会便停下了,所有凌乱也都瞬间消失,凡政赶紧招呼所有人查看自己的包裹,他以为刚才是附近的山贼使得障眼法,不过好在大家的财物都没丢,不过这下凡政就更疑惑了,自己明明清楚的听到了铃铛声,“你刚才听到一阵小孩的笑声了吗?”于是他调转马头走到俄武身边,俄武茫然的摇摇头,他又问了其他人,也都表示没听见,他想,大概是自己幻听了吧,“大人,不好了,你快过来!”俄武这时突然大叫,凡政赶紧骑马走回他身边,俄武抬手一指,凡政才发现囚车里的焦尔京很不正常,他不再胡言乱语,整个人低着头呈圆寂状,凡政赶紧下马跳到他车上,掏出扇子抬起他的下巴,所有人瞬间一惊,焦尔京双眸紧闭,一行鲜血从嘴角流下,他已经死了,“是蕃茓派的人干的,焦尔京对他们来说已无用处,又不可能让他活着掉到你们手里,所以就处理了,”前方传来谈乙的声音,凡政望向他,又看了看已经咽气的焦尔京,不觉心里一颤,刚才那声铃铛是真实的!这是个高手,他能在短时间内进囚车杀了焦尔京,还给他摆个造型,然后全身而退,囚车还没被打开。“大人,怎么办?”俄武问,“还能怎么办,继续上路,”凡政这下知道了蕃茓派的狠毒,他们狠起来连自己人都杀,车队再次上路,他们身后的山腰上,一个身穿梅色莲花裙的小女孩歪着头打量他们,腰间的一串铃铛很是巨大,凡政一行又走了一天半终于到达了京城,进城后他先命俄武押着谈乙以及焦尔京的尸体去吏部交接,自己则进宫述职,“老爷,户部侍郎羿凡政回来了,”京城国师府,一个小厮慌慌张张跑去给羊丰鸣报信。

“他还真把这案子破了?看来这户部一把手我不能再小觑啦,”羊丰鸣窝进摇椅里,羿府,后门突然被敲三下,思薄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人,腰间的大铃铛晃荡,她愣住,“羿爱卿啊,这次你能破此大案朕心甚悅,看来你也破案的天赋啊,不如把你调去吏部如何,”宫中,皇帝手里玩着一对玉球,与凡政一起走过挂着彩灯的长廊,“谢皇上器重,可臣还是心系户部,”凡政赶紧推辞,开玩笑,这次要没有大神他根本回不来,“朕开玩笑的,不过据你呈上的卷宗看,这蕃茓派真是越发张狂,必须尽快铲除,”皇帝说,“皇上所言极是,而且臣希望皇上需要加强护卫,臣怀疑,蕃茓派的人已经渗透进京城,”凡政行礼。

“蕃茓派是前朝融派的余孽,寡人的父皇当年对融派那可是赶尽杀绝啊,就是不希望他们有出头之日,融派,是唯一能阻碍我国运的邪教!”皇帝眯眼,凡政在他身旁沉默,若论蕃茓派是邪教,那当真是毋庸置疑的,但融派,那可是前朝最大的正派道教,前朝皇帝若没有它,国运早就断了,可是自己不能替他们说话,自己是给现在皇帝干活的,“呵呵,不过幸好那融派天师死了,若他还活着,寡人可要夜不能寐啦,”也许是发觉自己有些失态,皇帝转头打着哈哈,凡政牵了一下嘴角,他记得在谈乙的地道里看到的那本书,书上把那年少有为的天师写的那么神,堪比大罗神仙,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物,凡政不相信他真的死了,凡政从宫里出来后就直接回家了,刚走到大门口便看到思薄带着几个女仆已经出来迎接了,她气色比自己离开时好多了,看到她平安,他多日来肩上的担子仿佛顷刻间消失了。

轿子停下,女仆跑过去撩开轿帘,“恭迎大人回府,”思薄欠身,“姐姐,别这样,”凡政赶紧跑过去扶住她,思薄对他笑,凡政低头从袖中掏出一块橘色佛牌,给她轻轻戴上,“真好看,”思薄捧着佛牌爱不释手,“那日你送我一个佛牌保身,如今我还你一个,只是这佛牌的产地……”他想起了残灭的地佛寺,叹了口气,“怎么了?”思薄不解,“没什么,回去吧,”凡政扶着她跨进了大门,“看姐姐的气色好了不少,我心甚慰,”凡政看着她,“那当然啦,大人,自你走后夫人可是每天都为你祈福,我觉得老天一定是被她感动了,所以让她身体快快好起来,你们可以早日有个大胖小子,”身边的女仆大大咧咧,思薄脸一红,赶紧拉她衣袖让她不要再说,“甚也,姐姐心地善良,老天一定会保佑的,”凡政也是尴尬了几秒,随即赶紧缓和气氛,却不提'大胖小子'的话题,她眼中的光随即灭了,也终于明白,在他心里,自己自始至终都只是'姐姐',二人进屋,女仆们把饭菜端上,凡政和思薄边聊边吃,思薄给他讲自己进宫见贵妃,并和她一起去国寺上香的事,凡政偶尔点评两句,诸如姐姐应多注意身体少出门,或是近来街上不安全,少出门,“你这一路上也一定遇到很多惊奇的事吧?毕竟这是你第一次破案,”思薄给他夹菜,“惊奇的事么……对了姐姐,你知道我这趟出去遇到谁了吗,”凡政忽然放下筷子,十分激动得问,“谁啊?”“靳以易!”凡政眸里霎时多出了光芒,“啊……那你怎么没带她回来?”思薄明显一愣,却不似他这般喜形于色,“别提了,说什么自己不祥,反正啊,她要是想跑,一万个里等着呢,”凡政突然就丧了,“哦,那她也去了闽越州?”思薄关心得问,“当然,她一开始还装作在城外算命的,其实就是想引起我们的注意,你是不知道啊,她一步步算的多准,她和那个焦尔京斗智斗暖风拂过院中的盆栽,男子不觉间说了好几个时辰,凡政道:“再后来那条巨蟒就出现在我眼前,眼看它就要冲过来,这时大神出现了,她用了一张带血的一百两……姐姐?”正说着,他一瞥,思薄已经上眼皮打下眼皮,困到不行,“姐姐,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凡政心慌的叫她,“嗯?没有没有,你继续,”思薄回神,笑了笑,然后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大人啊,你已经说了好几个时辰靳大神了,我们知道她厉害,可你刚回来,就不能多关心一下我们夫人吗,”在门边的女仆终于看不下去了,凡政哑然,自己念了好几个时辰的靳以易吗?思薄起身嗔道:“就你话多,”女仆委屈:“我只是抱不平,夫人不管怎么做都比不上那个靳以易,”凡政一听也赶紧站起来:“姐姐,是凡政欠考虑了,凡政发誓,再也不提靳以易了,”思薄无奈的笑着摇摇头:“没关系,靳以易是你过命的兄弟,你记着她,正说明你重情重义啊,”凡政不好意思的笑了,心里却觉得更对不起思薄,转眼第二天上朝,皇帝当着文武百官大加赞扬凡政,随后还赏了三百两给整个户部,退朝时,百官散去,凡政觉得一颗心终于放晴了,不过他不希望再有这种事了,对于破案来说,自己还是太弱,这时几名或吏部,或礼部,或堂官围了过来,齐声向凡政道贺,凡政也赶紧回身还礼,他们说:“以前对羿大人不太熟悉,不知羿大人如此有魄力,我等以后愿与羿大人一起,共为朝廷效力,”凡政立刻明白了,自己此次闽越一行成功了,自己成功的完成了皇帝交代的任务,成功的显示出自己的才能,因为才能显现,更多人看到了自己的闪光点,于是便愿意与自己同道,自己在这朝中,终于站稳了,他灿烂的笑了,拱手:“凡政尚年轻,还望各位大人日后多多辅称。”

往宫门走时,忽然下起小雨,凡政撩开轿帘:“我想下来走走,”落脚,他委身下轿:“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个人溜达着回去,”轿子从他身边过,凡政走在丝丝小雨中,他微眯着眼,官服在身,却觉得恍如隔世,他望向天空,此刻的她,是不是也正望着细雨,思绪万千,他慢慢抬起双手,抱拳,老天,愿你保佑她,让她在我不在的世界里,无忧无虑,放下手,前方忽然走来一顶轿子,领路的小厮站定,朝凡政行礼,凡政眯眼,看着轿帘挑开,羊丰鸣似笑非笑的脸出现:“听闻羿大人圆满完成闽越州妇女失踪案,羊某佩服,”凡政淡淡一笑:“羊大人抬举了,为百姓办事,吾之分内,”羊丰鸣别有用意的笑着,凡政也淡淡带着微笑,这一对笑容背后,是静默的战书,他坐在轿帘后,他站在雨帘前,他们站到了对立的方向,细雨中,他们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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