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些压抑，双方都沉默着，不知如何对对方开口。
“你为什么……”最终还是水流影先开了口，她那时亲眼看到了水元黎与寒山冰露的消逝，但此时凤璇确实完整无缺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并且已然不是虚幻的化身，而是真正拥有着一具躯体，如同初次显身时的那般完美无瑕，让任何生物都会忍不住赞叹她的全部，仿佛是由最伟大的雕刻师呕心沥血完成的作品一般。
在精灵王带着水流影与大长老水乾离开了精灵族后，他们一直漂泊在外，精灵王的伤势不断地恶化，水乾的实力也大不如前，退步到了仙王的层次。在听说到水元黎的大动作后，他们三个就一直在慢慢关注着，看着水元黎一步一步地收服仙界各个势力，向着他的野望不住的前行。但是他们无力阻止，只能像是观察者一般，看着水元黎一路高歌猛进。
终于，水元黎的举动引起了仙界最强大的十二人之一的注意，并且是十二人中最为强悍的木灵仙尊，他距离顶峰的仙尊巅峰只差一步之遥，在他的手里，哪怕是那时实力在仙尊中期的寒山冰露也不过挥手间就被重创。水元黎根本没有多少反抗的机会就被灭杀，寒山冰露，也因契约的原因随他一起，永远的消失在了仙界中。
“我不可能会认错，你的灵魂气息，露。”似是发现凤璇没有回答，水流影接着说道：“我知道我犯了什么错，我弥补不了，在爹爹和大长老死后，我来到了凡界，用你当初的，这个小世界。”仙界与人界封闭不知多少载，人界修士无法飞升，而仙界中人也无法下凡。不仅仅是仙界，包括仙界在内的其他几个界域，也全部因某种不知名的力量被封堵，无法与人界进行任何形式的沟通。
“你是怎么得到的？我是指这个世界。以及，你为什么一定要来人界。”一个小世界中所含有的力量极其庞大，因此开创一个真正的小世界绝对不是任何修士能够做到的。修士们所开创的那些小世界，实则并没有法则的力量，只是单纯地开辟了一个空间，用来容纳一些东西而已，根本算不得是一个小世界。真正的小世界中，拥有完备的法则，若是做一个比较的话，仙界就是一个放大了无数倍的世界，拥有着包括基础法则在内的无数法则填充，从而才形成了仙界。所以，这一个由寒山冰露所孕育而出的小世界，其实可以算作是一个缩小了无数倍的仙界。
凤璇能看出来，水流影此时并没有了修为，并不是修为耗尽，而是根基尽毁，已是基本没有还原的希望了。由此可见，水流影应该是以自身全部的修为为引，强行驱动了这个小世界，以其内蕴的强大力量，冲破了人界与仙界间的隔阂，抵达了人界。但付出的代价，却是全部的修为。
“得到这个小世界并不算难，当初，露你和我签订契约之后，我就感觉到了这个小世界，只是它还是个雏形，没有法则，没有生命，只是一片混沌。在水元黎……死后，露虽消逝，但其内的小世界却并没有崩解消失，反而保存了下来。在木灵仙尊离开之后，我再度与这个小世界缔结了契约，这个过程并不难，失去了露的小世界没有意识，很轻易就签订完成了。”水流影没有隐瞒，她也不想隐瞒什么，离那些事过去足有万年了，再去隐瞒有何意义，更何况，询问她的，是那个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弥补的露啊！
“那么，为何要拼尽一切来人界，若是在仙界之中，坐拥这个世界的你，完全可以是一方不可撼动的霸主。”凤璇说的没错，这个小世界早已不是当年的一片混沌，里面有着草木鸟兽，有着无尽法则，她可以自由的修炼，以这个小世界来助她成就一代仙尊，从此逍遥自在，再无人能像当初一般轻易地左右她。
“露，当你在仙界里，转眼之间，族人死伤殆尽，父母相继死亡，族中长老在你眼前消逝，原本你身局高位，享受万千荣华，却突然被打入地底，曾经最崇拜爱慕的人成为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自己最珍视的朋友却因为自己的愚蠢被送到了敌人手下，被完全奴役，最终身死，你觉得，你还会留在那里吗？”
水流影的言辞并不激烈，很是平静，她只是诉说着自己的经历，一个悲惨的一切。细细想来，水流影确实没有必要再留在那个地方了，那个承载了她所有悲哀痛苦的地方。
确实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认定的朋友被愚蠢的自己亲手送往了魔鬼手中，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被不由自主地奴役，父亲也因此而身受重创，最后身死，原本显贵的身份烟消云散，族中几乎所有族人全部被屠戮，化为一片尸山血海，无能为力的自己只能看着一切的发生，看着那个曾经是自己最为仰慕的男子摧毁了一切。那么，她留在那里还能做什么？仙界里的一切都在鞭挞着她，让她无法再停留于那个，寄存了无尽悲哀的地方。
“露，你还恨我吗？”水流影咬了咬唇，似是付出了极大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话一出口，她就像是被抽空了所有气力一般，整个人都有些萎靡，唯有那对水蓝色的眸子里透露出紧张的神色。
恨吗？身为寒山冰露的她早已没有了情感，虽说现在的她重获情感，但那只是现在的她，那时的她，是不恨的。
但不恨吗？现在已然拥有了情感的凤璇，并没有升起对水流影的怜悯，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做下的，所有哀伤都是她的所作所为的后果，凤璇的心里甚至还有一丝因仇人落难而产生的不知名的情绪。
“恨与否，万年已逝，重要吗？”沉默许久，凤璇终于还是开口，回应了水流影。“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它是最高等的基本法则之一，它可以冲淡所有，万年过去，何须纠结于此？我死过一次，如今得以转生重修，而仙界的你也已经死了，现在不过是到了人界，那么便放下好了，都已重生，无需在意前尘事，徒增烦恼。”
水流影笑了，发自内心，她害怕了一万年，彷徨了一万年，最终在一万年之后，又见到了她，那个露，永远不会变的露，表面上冷硬，实则比谁都要善良的她。
“是啊，时间，会抚平一切的，我没必要再绕这个圈子了。”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水流影似是释怀了一般，放下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