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岁冥看着面前三个少女,觉着除了那个叫墨倾朝的,都特别平易近人,渐渐的就消磨了内心的恐惧,张了张嘴,还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哦”朱白鹤想到自己还把安岁冥的穴位封着呢,一脸歉意地走上前把安岁冥脑后的银针拔了下来。
奇了怪了,自己刚刚怎么没感觉有针插在身上呢?
回过思绪,安岁冥才用着她略微带着沙哑的嗓子弱弱开口:“确实是……是晚膳后我才知道自己的身世的,是夫人告诉我的。我……我还不确定。”
“那我告诉你,你的身世确实是秦月丞相之嫡女。而你从小被送入王府的原因是你的母族遇害,在朝廷中的地位日渐衰落,你的母亲却不巧在这时怀上了你。在你出生之后,你的父亲安昌易,立刻把你送入了王府。
其实也和你父亲的二房小妾有关,至于具体的,你回去之后就会知道了,”
墨倾朝边说着,取下了系在腰上的一把纯白玉扇子拿在手中把玩,说是纯玉,那便是一点不错,就连扇面的地方,都是用玉做的。但为了轻便,扇面处是缕空的,扇柄处还刻着一个“风”字。
“而你的母亲兰氏,也在你出生之后一直被囚禁在丞相府之内。至于,为什么丞相府会在这时候把你接回去,这……算了,等你出了王府之后自然就会知道了。”
墨倾朝抚平了自己微微皱起如柳条似得眉毛,眼底一片平静。可红鹤立刻就捕捉到了墨倾朝那深幽似湖水的眼中的一抹烦躁,看出来自家主子已经没有耐心再说话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墨倾朝就能下脸色,马上接了话茬。
“好了,现在你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我也该说说我们的意图了。”朱红鹤刚抬起头,就对上安岁冥这张苍白的小脸,再配上她那双刚刚哭过,还带着红晕的眼睛,实在是把朱红鹤吓了一大跳。那张瓜子脸虽然狼狈,可掩不去安岁冥本身的灵动,倒也娇嫩如花。
可好看归好看,朱红鹤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安岁冥被这一主一仆的话绕地晕头转向,注意力集中在墨倾朝所说的话上——她的父亲囚禁了她的亲生母亲,还把她送去当奴婢。这确实让安岁冥难以接受,她从小就没有出过王府,只见过罗夫人这一对母子。
安岁冥不知道大少爷多大,只知道自己记事时他就已经二十多岁了。罗夫人虽然贪婪、自私自大,但从安岁冥记事以来,罗夫人从没有打骂过大少爷一回,一直都是宠溺至极。王家老爷卧病在床,罗夫人也只是背后骂了两句。
可自己的父亲呢,她实在是没法把安昌易和父亲这个词联系在一起,自己坚守贞洁所盼望的家庭,就会说这副模样的吗?
再回过神,看见的是朱红鹤那张惊慌失措的面孔,安岁冥惊惶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失礼了。”
“无妨,”朱红鹤摆了摆手,才继续道,“我们的主公,也就是墨倾朝。因她的身份不便将她曝露于大庭广众之下,然,急需一个不同的身份以便涉及江湖。”
“所以,就选择了我?”
朱红鹤勾唇,笑眯眯地看着她:“聪明。”
安岁冥出了神,朱红鹤脸上本就有点婴儿肥,再这么一笑,更是肉嘟嘟的,脸颊上还有一对若隐若现的小酒窝,让人如沐春风;而她的姐姐矜持有度,微微一笑,就像是被一柱清泉浇注,令人神清气爽。
额……至于墨倾朝,安岁冥倒是没见过她笑,但想象得出,她一笑,必定是如刀子一般凛冽的寒风,让人不寒而栗。安岁冥不禁背后发凉。
“那……需要我做什么?”安岁冥刚说完这话,就掩饰着看向朱红鹤,她还是第一次如此大胆的去问别人问题,生怕在朱红鹤脸上捕捉到一丝厌烦的情绪,还好没有,安岁冥心里重重吐了口气。
墨倾朝现在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安岁冥那张阴晴不定的小脸,她把倾泄在耳旁的秀发拢到耳后去,继续听她们交谈。
“我们需要你这几日安分地待在丞相府内,直至你十三岁生辰,当日三更,我们自会找到你,随后,主公就会代你继续生活在丞相府内,”似乎是察觉到安岁冥脸上有些异样,朱红鹤又补充了一句:“到了你及笄那天,你依旧是你的相府大小姐,我们主公也会公开身份。”
“因为你和主公样貌不同,所以,只能让你委曲求全,暂且先顶着主公的模样吧,”朱红鹤向来好为人师,如今看见安岁冥一脸疑惑的模样,朱红鹤挺了挺腰板,从袖口拿出一个香囊,这个香囊看起来很不起眼,也不是什么珍贵之物,奇就奇在此物散发出一种异香。
她解释道:“你明日一早便要赶往京都,那罗夫人定会让你带上面纱,上了马车之后,你就把这香囊随身系着就可,这香囊有奇效,能改变人的样貌,算算你回京最少也要三个时辰,药效也差不多了。”
安岁冥将信将疑地接过香囊,放置在枕边。
墨倾朝望了望窗外,原本浑浊的夜空已有些清明,差不多该走了,于是朝着朱白鹤轻咳了一声,朱白鹤立马心领神会。
朱白鹤拉开正想要跟安岁冥滔滔不绝的朱红鹤,简单地告诉安岁冥:“到了相府不用担心,我们会派人在那里照应你,嗯——,还有,”说着又从袖口拿出了一个一指长的小药瓶递给了安岁冥,“我知道你自小中毒,这是我配置的解药,一日两粒,连服五日便能好。是你父亲的二房下的毒。”
听到最后一句话,安岁冥伸出去接药品的那双手又是猛的一颤,这是她自小便得的病,随时都会病发,病发时头痛欲裂,全身抽搐,随之动弹不得,身上会有灼烧感,如烈火焚身。随着一次次病发,安岁冥身体愈来愈差,渐渐也有了咳疾,病发愈加频繁。收下药品后,这三人就有了要走的架势。
墨倾朝瞅了瞅搭在椅背上的黑袍,似乎是在对安岁冥说:“留给你了,会有用的。”
三人临走时,安岁冥又想到了什么,连忙拦住她们问到:“刚刚我们说话这么大声,会不会被别人听到啊?”
墨倾朝内心白了她一眼,心想:你现在才想起来啊?
“不会,”是朱白鹤回答了这个问题。
“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被我们迷晕了。”
“那为什么一开始要封我的穴位呢?”
“……嫌你吵,”朱白鹤无奈地对安岁冥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没那么有恶意,她也是没办法,毕竟这是她主公的意思啊。
这三人走了,在墨倾朝破窗而出之时,又丢给安岁冥一句冷冰冰的话:“到了相府就收收你那飘忽的心思,在相府,要是有人想把你吃干抹净,可不及你回过心思。”
安岁冥的那张瓜子脸顿时变得红扑扑的,原来自己的笑话,都被人家尽收眼底了。
这时的天,仿佛在剥去它黑黢黢的面具,露出原本一片清明,朝阳,从这黑色面具的缝隙中渗出来,破晓。
安岁冥坐在床榻上,默默地注视着天空的变化,没有质疑,也没有猜测。她彻夜未眠,也不知道未来会有多少个不眠夜,她本以为,她之前所经历的一切,足以用颠沛流离来形容,可她现在才发现,她被雾蒙上的朦胧的未来,会比以前更加令人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