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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黑水

龙场的雨居然停了,自那人消失后的四天里,没有任何生物靠近这里,黑区实际上近乎灭亡。龙场中本就毫无生机,剩下的只有这群无家可归、漂泊在外的浪子们。

青骢召集全族族老族长开会,商议何时返回故乡,九大通天盘冷却完毕,袭击的怪物们也不复存在。

断剑岩下,众人围着火堆烧烤剩下不多的食物,分发给受伤的族人们。胡杨没有进食,他是唯一能汲取陵墓阴气能量为己用的校尉,把食物让给管吾等人,自己却在无意间练成了辟谷的奇技,不再需要世俗五谷杂粮维生。黑夜里消失匿迹的星汉再度闪耀在龙场上空,不再是以前雾雨蒙蒙的模样,而是正大光明,一览无余。

仙儿望着满天星河,发出怅然的感叹,说道:“咱们真能回家吗?”

阿伽推出入定冥想的状态,回道:“一定会的。”

就在此时,族老们大惊失色,族人骚动。胡杨连忙赶来查勘情况,竟是数位族老咳血不止,脸色发白,死气浮于面,胡杨呼出烟火治疗,其余人抬出昏迷不醒的小胖子,合二人之力才将垂死的族老们从鬼门关拖了回来。

可人们却丝毫喜悦不起来,因为他们苦涩地发现,九大通天盘无一完好,全都碎成瓷屑。

青骢和诸位先知小心翼翼拾起尘土上碎屑,在一旁苦苦钻研,试图修复仙宝,结果却是显而易见的。

山争问道:“真的没办法了吗?”

众多族人眼巴巴看着他们这些先知,在历史的重大时刻都是他们引领着族人走向希望和未来,可这次他们让他们失望了,青骢无奈的摇着头,苦涩二字就写在脸上。

胡杨沉思不语,管吾了解情况后,与阿伽说道:“既然回不去,不如与我们寻找出墓的方法!”他仔细思索了当下的局面,因此选择了最为正确的做法。

阿伽说道:“我们不会走的,哪怕历尽千辛,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回到山寨。”

管吾奇怪,难道他们是自愿留在墓中?据他所知,当年的守墓人可都是得罪墓主而被抓来当苦力的,为了防止他们逃走,墓主改天换地,设下神奇严密的大阵禁制,周边大区之间都无法相通,按理说,这里的人大都是想逃出这里的。

“难道你们宁愿一辈子困在墓中的虚假世界?”管吾不解。

“我们从来没有被困,若是要出去,随时都可以,但是先祖们是主动找到墓主请求进墓避世,不愿与世俗烦扰尘嚣打交道,因此我们也是秉承祖先的意志自愿留在这儿。再说这里的世界对于我们来说就是真实,外面的世界反而是不真实的。”阿伽不以为忤,笑道。

胡杨心想这倒是不错,九寨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人心简朴比起外界确是好的许多。

管吾恍然大悟,似有意似无意地看了躺在地上的长生一眼。

胡杨问道:“你们能随时出去?”

“墓主心善,并没有完全阻隔世界,怕后人知道外界心生向往而不可得,所以留有一线。”阿伽说道。

“在何处?”管吾急切问道。

“你们要想出去,怕是不能啦!”仙儿忽然说道。

胡管二人异口同声问道:“为何?”

“因为那条路就是要通天盘支撑的单行道。”青骢听见众人的谈论,插口说道,身为先知他更了解一些秘辛。

胡杨二人仍不死心,追问道:“可有其他通道出墓?”

“据我所知,其他的区也许也有暗道。”青骢不确定的说道。

“其他的区不是独自封闭的吗?你怎知道?”管吾问道。

“其他的区被封闭啦?”青骢反而惊讶问道,这出乎他的意料,就他所知的信息,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管吾知道他没有说谎,若是这样长生的嫌疑反而大了,为什么他会说红区等大区之间是隔离的呢?

管吾并没有质问长生,而是将这个疑惑留在心头。

胡杨思索片刻,龙场空间却发生了天变,所有的雨珠仿佛遭遇旱魃,瞬间被蒸发殆尽,阴沉沉的密云时隔千年消散啦。

青骢淡淡说道:“回家的路彻底断了。”

胡杨奇道:“你咋知道的?”

青骢并不言语,那是一种奇妙的联系,自他继承先知的衣钵之后就有了这样的能力。

“不过别担心,我发现一条古道。”胡杨大笑着说道,朗朗之声回荡在山谷之中,任何人都能听得见。

拿出地图,穿过牧场,翻越山脉,抵达一片无尽海。海外的世界就不再是龙场,而是另一片未知的世界,也许能在另一处找到回家的路,无论对于胡杨他们,还是九寨的族人那都是必经之路。

他们并不知道,站在龙场外围的一个人影,正在疯狂笑着,嚣张的声音说道:“你们不是想回家吗?路已经被我炸掉了,谁也逃不出我的手心。”月光洒落映照出那人的脸貌,是被男子惊走的乔,他与那罗星诃失散,失去了掌控感的他受到了人生中第一道奇耻大辱,复仇的欲望如烈火熊熊燃烧。

“不过是一帮山间贱民,老老实实被我玩弄不就好了!”话语中尽显疯狂之态。

另一片世界中,温暖的帐篷,炙烤着某种生物的血肉,香味四溢,多汁儿的油脂是香味的来源,刺激着多日未进食的几人。

他们逃出了黑区主宰的魔爪,却入了另一个狼窝。

浑身破烂,衣衫不整的乞丐模样的男人坐在他们身前,大快朵颐,尽情享用着美食,他的面色表明他没有一点儿分享的想法。

土黄色的牙齿有着难闻的腥臭,众人尽量不去看男人的嘴巴,即使肚子咕咕鸡鸡。女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爽朗英气。

“这帮人从外面来是不是有许多宝贝?”

“哪有!一帮穷鬼。”男子略带怒气的说道。

“那还留着干嘛?吃白饭不吃亏吗?”女人气道。

男人撕下一只肥美多汁的腿,在众人眼前晃了晃,然后才递给女人,笑道:“不给饭吃倒也亏不了多少!而且当初费力冲破界壁让他们逃出,却一点本儿都不捞回来,就简单放他们走?那才是亏本买卖。”

女人说道:“那倒是!”

原来众人便是从黑区强大生灵手中逃得一命的扎扎尔多、顺百利、亚陆、赵二狗、诗风五人。那日界壁自动裂开,以为是天助,没成想只是另一只毒手。五人精疲力竭穿过界壁,来到霞光五彩的新世界,未来得及看上一眼,一掌腥臭的特制大网扑过来,五人无一幸免统统被俘。

一男一女似乎是这个新世界的土著居民,看来不是善类。

男子说道:“正好城门就要开了,把几人卖到市场也能换点东西。”

女人附和,他们在其眼中已经是到嘴的鸭子飞不了啦。

亚陆惊奇发现新世界不仅精气充足,而且是多元的,不再是其他陵墓世界那样单一的阴气,其中有他这类体修适合的精气,不由得大喜,在男女喜悦大意的眼皮下,偷偷行功以恢复原本的实力,其余的人也有此发现,正在暗中抓紧时间调息复原。忽然帐篷之外,随风声传来打斗的响动。

男女大惊,男子说道:“我去看看,你管好这几人,要是图谋不轨,立刻杀掉,决不能拖泥带水。”

女人头编制着小小的辫子,点点头。

男人拿着弓箭出了门,几人见事情有变,女子谨慎起来,不敢再行功,乖乖地被困在地上,一点儿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再说男人行到外面,新世界满是霞光紫气,仙气氤氲,仙鹤神龟,怡然自得,百草花木,欣欣向荣,万物之和谐,自然之至美。道的痕迹在这里不再是难以捉摸,而是活生生展现在你的面前,令目盲之人得以复明,耳聋之人得以聆听大道妙音。

道不尽的美景洞天,说不明的仙家福地。男子却无心欣赏,也许看了太多年,早已习惯,而且腻了。

他只朝着争斗之声处寻去,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山坳密处,野兽不在此地出没,花草避开此地生长,而四人正在激烈交战。

男人走的近了,怕惊动四人,躲在远处一颗树上,运起千里眼神通观察动静。

只见山坳中三男一女各自为战,一男一女是夫妻,二人配合亲密无间,心意相通,渐渐到了浑融一体、天衣无缝的境界,另外两名男子接连险招抢攻也无法得手。

男子在这等洞天福地成长,根本不需要多刻苦修炼就水到渠成修得大宗师之境,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出男女二人与两男子修为相当,胜负只在须臾间产生。

但目前胜率最大的是夫妻一方,两男子修为虽高,却不及夫妻二人的合力。

这就是失踪之后再度重逢的龙凤呈祥和王氏兄弟。

王子肃似乎对龙飞有着异常的执着,与其说是偶遇,倒不如说是冥冥天注定,他们之间必有一战。

王子肃给弟弟一个眼神,王子敬立刻接替哥哥的位置,独自一人扛住龙飞凤舞的合击。王子肃退后一步,浑身气机昏暗不定,散发出糟糕的气息。

龙飞自然知道王子肃的意图,与妻子对视决定使出绝技,先杀了王子敬,令王子肃独木难支。

双方到了拼速度的一击,谁先得手,胜利女神就亲吻那一方。

黑色长剑交织白色短剑,水墨的意境夹杂着太阳的光,世间两种不一致的力量以相同的模式融合在一起,阴与阳的配合,势必是惊天动地的杀招,风云突变,杀气似乎击打在躲藏着的男子脸上,割出道道裂口。

王子敬自然不能硬接,可是他退后一步,首当其冲的就成了他的兄长,他退无可退,王子肃紧张万分,等待着绝技的完成。

然而龙凤呈祥不想给他们一点机会,在杀招威力没达到极致前释放了它,释放了饥饿的猛兽,化作畸形的龙凤合体模样横扫而来,躲在树上的男子大气儿不敢出,他看见那一招未完满时竟将山坳无意间扩大一倍,就知道威力无穷,那只是无意识下力量的丝毫外泄就能做到这种程度,要是被正面击中,哪怕是山岳一般的身躯也会瞬间夷为平地。

王子敬面对这一招本应闭目就戮,但他却诡异地一笑,千钧一发之际,王子肃还是等来了绝技发动。

轰隆巨响,山坳不复存在。

男人躲在树上不敢再用千里眼观测,否则会被伤到。风波半个时辰都没有止息。

等到尘埃落定,他才小心翼翼上前探看,四人居然都没死,可是均受了致命的重伤,奄奄一息,对他已经构不成威胁,男子得意洋洋,心想: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得来全不费功夫,他们身上的宝贝可不少。

男人美滋滋地拖着重伤的四人回到营地。

胡杨仔细观看地图,即使是页面泛黄,字迹模糊,他还是找到了出路。因为这是他从小的天赋,他想起孤儿院时和大海所说的话。

大海道:“小杨,你以后可千万别忘了我。”

那是他即将离开孤儿院的日子,胡杨流着泪说道:“我不会,绝对不会。”

大海说道:“你以后会在什么地方?”

胡杨指着孤儿院唯一的一张地图说道:“那就是我在的地方。”

那张地图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心爱玩具之一,那时的他想着将来要去哪里,就在那个地方做一个标记,告诉自己一定会去的。

时间拉回现实,自上次一别,与大海多年不曾联系,不知他的境况如何,若是这次大难脱身,一定去找回这个最好的朋友。

阿伽说道:“我们已经翻过了山岭,快要抵达无尽海了吧!”

龙场万年不停的雨停了数日,龙威消散无踪,阿伽又了解龙场内的禁忌,避开了许多潜在的风险,短短数日他们便穿越了牧场、山岭,海浪拍击的声音时常在耳边响起,说明距离不远了。

一路上顺顺利利,让他们几乎忘了身后的威胁。

但是胡杨却清楚,那几个潜藏在黑夜里的怪物不会轻易罢手。

哗啦啦,终于众人浩浩荡荡赶到了无尽海,海面一望无际,黑沉沉的夜里竟然没有星星点缀,冷风吹拂着海面,衣衫单薄的族人蜷缩着脖子,来时匆匆却是没带着多少衣物。

这几日只是靠着顽强的毅力,食粮尽,靠着草根土壤坚持到现在,可望着无边无际的水面,众人不禁失声痛哭。

管吾走近海面,大惊失色,道:“这是传说中的黑水河。”

青骢问道:“有什么讲究?”

“黑水决不能沾身,是触之必死的剧毒,而且传说中水中生存着巨大的怪物,好食人。”管吾压抑着声音说道。

按照现在众人的体力,根本渡不了河。

年轻的勇士颓然跌坐下去,不知所措。胡杨也没想过是这样的结果。

千辛万苦到这里,却发现竹篮打水一场空,空欢喜能有什么好。

青骢本想说几句鼓励士气的话,却实在找不到任何字眼能表达。

只得安排众人原地休息。

几人商议,却始终不能找到任何可行的解决办法。

夜了,精疲力尽的众人休息,进入昏沉的梦乡,希望找到回家的路,而胡杨却因为黑水迟迟不能入睡,黑水拍岸的声响传到他的识海,仿佛拍打着的不是河岸,而是他的心房。

一人漫步在无尽的黑水河畔,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龙马休息的地方,龙马本是敏感的生物,这几日却反应迟钝,也不能像当初那样载着众人奔驰原野。

龙马的灵光暗淡了,看来短暂的回光返照即将消失,何况他本就是逝去的亡灵。马背上的小胖子依然不曾苏醒。

一声微弱的声响引起胡杨的警觉,他在陵墓中锻炼除了过人的谨慎。

不动声色面向岸边,烟火却已入主命宫,随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事实证明谨慎的人始终活的长一些。

微弱的气息像是一只小蝎子躲在沙坑中悄然伸出来的毒钩刺向胡杨,于刹那之间胡杨完成躲避和反击。

胡杨前翻躲过袭击,翻身的间隙就使出雷法,有烟火的异能让他能肆无忌惮地发挥雷法的攻击属性。原来雷法虽是强大,要求却也苛刻,不仅要心法合一,役使雷霆,更为关键的雷法伤敌的同时对身体的负担也是巨大的,管吾运用雷法不仅仅需要考虑到真元的消耗,还得顾及身体的压力,反而是胡杨没有身体上的压力,以烟火的灵力可支撑他随意使用。

占了这样的大便宜,胡杨怎会手软,来者必然是图谋不轨的敌人,而且是老相识。半夜接近小胖子的人多半就是觊觎生命灵液的李恣。

果然,雷法虽然击中了偷袭者,却没能奏效,接二连三的攻击让胡杨应接不暇。

李恣显然没有真身前来,一旦被围上就不是简单脱身的局面。

李恣对胡杨可谓是深恶痛绝,招招致命,势要在短时间内击杀胡杨。

可如今的胡杨早已今非昔比,他本人却也不敢造出大动静,反而束手束脚,胡杨就是尽情挥洒,真元力一波强过一波。

李恣渐敢不支,心想要不动真力解决他是不可能啦,反正来日方长,不急在一时,藏于暗处,成为他的梦魇也是不错的报复。

于是李恣抽身而退,胡杨却也不敢追击,唤来同伴加强戒备,以防暗处的敌人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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