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谈话无疑让彼此都颇为满意。
慕南欢作为一个曾经被打上渣女标签的，本来就比较怂，跟个拐了人家姑娘现在不得不去见丈母娘的一样，只知道说好话。
傅老爷子对她的不满，早在知道她是失忆了的时候少了大半，后面又见她这么识趣，对自家大孙子各种维护，立刻就从三堂会审的架势变为见孙媳妇。
各种满意各种夸。
于是两个人以上商业互吹。
吹的两个人都是一阵飘飘然，慕南欢活到二十六岁，作为蓝星第一制造家族慕家家主，军团副元帅，什么场面没见过？
一个老头而已，难不成还有星联议会那些处处给人下绊子的家伙难对付？
两个人的商业互吹持续了十来分钟，傅夜城都听不下去了。
“爷爷，时间也不早了，您是不是该休息了？”
老爷子平时作息都十分规律，这个时候也早该是要去休息的时候。
然而，两个人这架势，他要是不开口，估计可以聊到天亮。
两人停了下来。
傅老爷子意犹未尽，看着自家大孙子的目光都没有之前亲近起来，板着脸道，“老爷子不困，你们年轻人现在也不是睡觉的时候吧，急什么？”
傅夜城：“……”
你不急，倒是把我老婆还给我啊。
我就不信你一个人坐着还能这么精神。
慕南欢看着明显有些幽怨的傅夜城，也知道差不多了，开口道，“的确比较晚了，爷爷，您是该休息了，要注意身体，这样，我们明天再聊，明天我带星影过来看你。”
傅老爷子板着脸，“怎么还要回去，家里面不能住吗？”
慕南欢脸色僵了一下，“我们回来直接就来了这里，之前走的时候也比较急，都没怎么安排事儿，今晚可能还有些事要处理，住家里会打扰到您，还是回去，您放心，明天我们就回来看您。”
老爷子表情这才稍微缓和。
“那行，你们回去吧，至于回来，什么时候有时间，什么时候来吧，我知道你们都忙。”
这话当然就是一客套话。
“嗯，会的，星影。”
傅星影大概是太累，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睡了。”傅夜城小声道。
“睡了就别吵醒他，让他在家里睡，你们自己回去。”
“明天他要上课。”
傅夜城一句话将老爷子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小孩子当然是读书比较重要，他也再找不到理由留人，于是看着一家三口离开了。
老管家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却一直等着他们离开，然后走到老爷子面前。
“不早了，该休息了。”
老爷子坐下，苍老的脸上带着某种释然，“是个好孩子，也不枉夜城等了她这么多年。”
老管家没有说话。
老人更像是自言自语，“夜城这孩子随了他父亲，不过在她面前知道克制，这也是件好事。”
“儿孙自有儿孙福，老爷不用太担心。”
“我是怕那个孩子，当初就那么离奇地消失，这么多年，半点音信都没有，只怕来历不凡，如果以后再走，夜城真的会因为她疯魔。”
“不会的。”
老爷子摇摇头，“谁知道呢。”
老管家再次不语。
——
“刚才我表现怎么样？”
两人将孩子放到后面，他们自己坐在前面。
慕南欢坐副驾驶，一上车就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问。
傅夜城看她那满脸求表扬的样子，心里发笑，“很好。”
“哪儿好？”
“哪儿都好。”
“哪都好到底是哪儿好嘛？”她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
傅夜城十分认真的回答她，“哪儿都好就是，你今天说的所有的话，做的所有的事都很好，没有不好的，懂吗？”
慕南欢十分灵动的翻了个白眼，“没诚意。”
傅夜城：“……”
“我觉得我简直是满分回答，你爷爷那么高兴就能看得出来，他肯定也对我非常满意。”
“我爷爷？”傅夜城故意压低声线，听起来有一点点威胁的意味。
慕南欢立刻改口。“也是我爷爷，我爷爷。”
傅夜城满意了，不说话。
“你说他都对我这么满意了，是不是以后我们就能在一起了？不是……”
她发现自己某些话说错了，赶紧改口，“我的意思是，你爷爷这一关算是过了吧？以后他不会拿着支票让我离开什么的吧。”
傅夜城：“……多大数额的支票才能让你离开我？”
他可没有忘记这个女人是之前能够拿着上百亿开玩笑的。
慕南欢想了想，点点头，“要开支票谁有我厉害呀？他要是给我一张支票，我肯定给他一张比他的数额还大的支票，把他给打回去。”
“不过我觉得你爷爷不是这种人，他一看就是那种特别可爱慈祥，特别支持孩子自由恋爱的，你看我们都在一起了，都有孩子了，他肯定不会像那些狗血剧情一样让我离开你的。”
傅夜城：“所以你想这些做什么？”
慕南欢摊手，理所当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当然得提前想好对策，不然到时候被他砸了钱，我多冤啊，对了，还有你父母，最爱干这种事了，我记得事情当妈的，你妈会不会……”
“别瞎想。”傅夜城都有些受不了她了。
“你以后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
慕南欢小声反驳，“我也不想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但我工作在哪呢，多多少少都要遇到一些。”
“你就别做了。”傅夜城侧身看了她一眼。
慕南欢顿时安静下来。
如果是别人，那这种场合傅夜城的话就显得非常不尊重自己的伴侣了。
毕竟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工作的权利，又不是做别的什么不好的事，即便是作为伴侣也没有权利让她不做。
慕南欢这会儿对上他诚挚的目光，还真的有点想答应。
“或者自己开个公司，到时候想做就做，不想做的时候休息，不用太累。”
慕南欢想了想，摇头，“我要是自己当老板，那就更得要以身作则，现在还能偷偷懒，当了老板才真的忙，再说，科技城那边我都不想管，更何况自己找事，算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口，“你别转移话题，我们刚才不是在说你妈会不会给我甩支票这件事吗？怎么就突然跳到我工作上面来了？”
傅夜城对她还念叨着这件事有些无语。
“我妈忙得很，她连我都不想管，当年我因为那件事难受得死去活来，他们两个人就回来住了一个月，孩子还没送回来呢，就又走了。”
慕南欢：“……她不是你亲妈吧？”
慕南欢之前听说那些事儿的时候都心疼得厉害，刚才和爷爷的对话，爷爷也表现得很心疼。
然而，那两个人就回来住了一个月，然后又不管不问的离开了。
“是。”傅夜城看着前方，“但是她在意的就只有我父亲一个人，一个极度偏执，恨不得将人锁在家里不让离开，另一个则是……宠夫狂魔，我父亲和她在一起以后，几乎想做什么她都会听我父亲的，他不想出去，她就能陪他在一个地方生活好几年，那是一个小岛，整个岛上除了他们再没有别人，每个星期有人会送食物过去，其他时间，他们就腻在那上面，像两个被放逐的人。”
他曾经因为无法得到父母的关爱而伤心难过，后来发现他再怎么伤心难过，那两个人还是不会回来，也不会关心他，他就慢慢习惯了。
慕南欢听到了两个神经病。
但同时，又有某种羡慕。
偏执是一种病。
正常人想到的是要去医治，要从一个偏执狂变成一个正常人。
然而，没有人想过那个偏执狂愿不愿意变成一个正常人，在他们看来，生病了就要医治，要变成正常人。
可是病人不是这样想的。
他们想要别人顺从他们的意思，想要有人明明知道他们有病，却乐意去顺从，去支持他们。
在不伤害到别人的条件下，两个疯子之间的喜欢，相互“包容”，就显得比很多人的感情更让人羡慕。
就像他口中的父母。
“他们遇到了对方，很幸运。”
傅夜城的父亲，一个偏执狂，遇到我一没有选择让他治病，而是陪着他一起疯的人，是很幸运。
而傅夜城的母亲，在自己愿意去承受的情况下，遇到一个爱自己到无法自拔的人，同样幸运。
“他们都说我爸有病，但其实，我妈也有。”
至少在正常人看来，都有。
否则她怎么会愿意将自己囚禁跟一个疯子身边，而且陪着他疯，陪着他像两个放逐者一样，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生活那么多年？
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正好，能找个地方躲起来，更好。
不伤害到别人，同时自己过得快乐。
“人不疯魔不成活，说不定有一天你我也会变成那样。”慕南欢有些感叹。
人生短短几十载，其实大部分的时候都在压抑自己的欲‖望，想做的太多事都会因为理智而放弃，也因此，经常后悔，失去很多自己想要的东西。
病人就不一样了。
因为有病，因为疯魔得理所当然，他们无所顾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就像那两个人之间的囚禁，你情我愿，在别人看来是两个疯子，对于他们自己，却是因为爱。
“不会的。”
傅夜城心想，他们不会。
“现在我们都很理智，想要变成那个样子，除非发生些什么意外，比如……你在离开我一次，回来的时候，我说不定会像他一样，会想办法把你关起来，关一辈子。”
然后这个中间，他们会分别。
傅夜城并不想那种分离再发生一次。
他也不想要和父母一样的爱情，人之所以为人，就是要压抑人本来作为动物的天性。
“你关不了我的。”慕南欢有些小得意，“我可比你厉害多了，而且我作为……哎，回去以后我要给你一样东西。”
“作为什么？”傅夜城忽略掉后面的那句话，并不想要中间的话题结束。
“嗯……一个很重要的人，不会有人让你把我关起来的，除非我自愿，不过你这思想有点危险，咱们好好的就行，等过一阵子，我就发文给你名分，然后结婚，带你回家，到时候发出通告去，全星际都知道你是我的人，开不开心？”
某人之前一直面无表情盯着前面开车，这会儿却过分诚实的开口，“开心。”
听着是那么美好的未来。
他是真的开心，开心得忍不住想笑，心里比当初和她在一起还要开心，那是一种……久违的，却有比曾经更加强烈的兴奋。
让他憋都憋不住。
还要使劲憋住，不让自己笑出来。
“我知道你很高兴，想笑就笑，憋坏了怎么办？”
“哈哈哈……”傅夜城真的很诚实。
诚实得在她面前不愿意做半点伪装，能强能弱，能哭能笑，也不会因此感到害羞。
“哈哈哈，你还真的笑了，哈哈哈……傅夜城，你喜欢我，你真的喜欢我，哈哈哈……”
傅夜城也跟着笑。
“哈哈哈，哈哈……”
后面坐着他们的孩子。
两个人像两个疯子，开心得在车里哈哈大笑，如果不是现在很晚了，路上也没什么车，否则听到只怕都要吓到了。
小车里面的三个人，一家子。
孩子在后面睡着，两口子在前面笑着，车在路上走着……
明天又是不一样的明天，未知的事还很多，他们甚至都不确定，自己现在说的话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但是，这一刻很认真。
也都感受到了幸福。
……
到家的时候，自己晚上十一点半了。
之前发了消息，让家里的人别等他们，现在也都睡了，没有什么人？
车停在院子里，特别安静。
下了车，慕南欢去抱孩子，傅夜城从驾驶座上出来的时候，慕南欢已经抱着傅星影也出来了。
“他沉，我来。”
慕南欢摇摇头，“小孩子能有多沉？走了。”
进了客厅，他们甚至都没有开灯，直接将傅星影抱进他的卧室，然后两个人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路上笑的挺开心的，但慕南欢还没有忘记自己之前说的话，所以一进卧室，就开始在自己的东西里翻找起来。
相比之下傅夜城就有些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