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凌霄说的五点半就到了,现在已经六点了,子文焦急地在火车站出站口等着她的出现。
转眼间子文和凌霄已经认识一个多月了,子文鼓足勇气提出约凌霄来海城玩,凌霄竟然答应了,这可把他高兴坏了。为了这次和子文相约,凌霄专门和同事调了课,她周五来,下周一走,这样一来她可以在海城好好的玩两天了,他们约好了明天一起去苏州同里游玩。
昨天做了一天的手术,让子文疲惫万分,想到明天就可以见到凌霄了,顿时觉得所有的疲惫瞬间荡然无存了,晚上他还差点兴奋的睡不着觉。今天主任出去开会,没有安排手术,他花了一个上午把所有的药换完,中午饭也没有吃,又花了四个小时把所有的病历补完,然后高高兴兴啃着馒头就坐上地铁往火车站去了。
已经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凌霄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守在火车出站口的子文反反复复拨打了二十多遍,电话的回答都是对方的电话已关机。就在凌霄临下车的前十分钟,子文还在电话里怀着无比喜悦的心情诉说衷肠,凌霄还安慰他马上就可以见面了。
子文开始焦虑起来。
人群像涨潮的海水过了高潮之后便渐渐稀疏了,出站口的电子屏幕上赫然显示K256车已经进过站了。子文唯恐之前因为人流涌出没有看到夹杂在人群中的凌霄。但是电话里自己分明反复交代了在2号出站口等她,怎么会迟迟不见人影呢?他不断告诉自己就算她当时没有看到他也一定会回来找自己的,他决定采用守株待兔的方法原地不动,说不定一会她就会出现或者她突然回电呢,想到这他焦急的心情才稍稍平静了一些。此时此刻,他死死地盯着从车站出来的每一个行人,生怕一不留神就错过了凌霄。子文感到了一丝冷意,把双手插进了口袋,因为昨晚太兴奋一直到凌晨他才睡着,清晨又早早起床,困意不断袭头,他不时打着哈欠,困的眼泪都流了下来。
“嗨!子文,我在这里,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只听远方呐喊似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只见一个年迈的老妪身后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灿烂的脸蛋,朝着自己不断挥手,子文看到了那无比熟悉翩翩飞舞的黄色蝴蝶结和高高翘起的马尾辫,是凌霄,只见她围着一个黑色的围巾,手里拉着一个棕黄色的破旧皮箱,背着一个黑色书包。或许她发现海城的十月并没有北方的寒冷,反而温暖如春,就把围巾去掉了,拿在了手里。
老妪显然十分年迈了,大概70余岁,满头白发苍苍,步履蹒跚,手里拄着一个拐杖,凌霄和她兴高采烈的攀谈着什么。
电话里子文并没有听说凌霄的家人要过来呀,这突然地到来,让子文有点措手不及,内心如同万马奔腾,开始有点局促不安。子文也来不及思考太多,就跨步朝凌霄走去。
正当子文思考如何称呼面前的这位老妪的时候,只听凌霄笑嘻嘻地说道:
“不好意思,我手机没电了,一定让你等急了,刚下车人太多了,这位老奶奶年纪太大,我就帮她拉拉行李,所以让你久等了。没想到海城还是这么暖和,家里受一股寒潮的影响,已经提前进入寒冬了。”
子文顿时恍然大悟,连忙说没关系,帮老人家是对的,并赶紧把凌霄手里的拉箱和背上的书包接了过去。
“这是你老公吧,这么帅气英俊!你们真是郎才女貌呀!”
倏忽,凌霄的脸蛋一片绯红。
“大娘,您弄错了,我们不是夫妻,这是我朋友。”
“喔,这样呀,多么优秀的一个小伙子”
子文只是嘿嘿地笑个不停。
他们把老妪送上了去嘉庆的汽车,老人透过敞开的车窗不停的向他们挥手道谢。
“谢谢你,善良的小姑娘和小伙子。”
“再见大娘,一路保重!”
当凌霄也挥手和大娘告别的时候,子文透过凌霄的明眸,仿佛看到了一片圣洁的雪地,纤尘不染,这可能是他对这天真的姑娘痴迷不已的缘故吧。
回去的路上凌霄告诉子文,老妪的儿子和家人都在嘉庆上班,老人也跟着来了一年多了,因太久没回老家,她思乡心切决定回家一趟,但是儿子工作太忙碌,儿媳妇还要照顾襁褓中的婴儿,老妪就孑然一人坐火车回了家。为了给产后的儿媳调养一下身体,回来的时候索性用皮箱带了一点家里的特产—焦作山药。可是出站台的路有一段是台阶,看着那么高的台阶,她一筹莫展,站在那里正发愁的时候,被凌霄看到了,凌霄主动帮她拎到了地面,并一直拉倒了出站口。
凌霄饿坏了,姑娘虽然在海城呆过一年,但是依旧喜欢吃北方的面食,刚好住的宾馆附近有一家河南面馆,两碗饸烙面加上一份番茄炒鸡蛋对饥肠辘辘的凌霄来说绝对是美味佳肴,凌霄一边吃着一边对饭菜赞不绝口,饥饿并没有让姑娘忘记矜持。削瘦的子文吃了几口就饱了,放下了竹筷,静静地看着凌霄吃饭。只见她一举一动都是如此轻柔,子文倏忽觉得凌霄像校园中的猫
沉浸在馔肴中的凌霄似乎觉察到了子文在盯着自己吃饭的模样,害羞的脸红了,洁白的脸蛋仿佛展开了一朵羞红的莲花,子文为了掩饰被对方发现自己刚刚偷看她,立即把目光移向门外。十月的海城近期因为降雨的增多,傍晚的温度明显较白天低了,还好这几天雨水疲惫了,并没有光顾这个座落在大海旁边的城市。
夜色已经降临,去旅店的路上人烟稀少,昏黄的路灯穿过黑夜洒落在道路两旁郁郁葱葱的沿阶草上面,再外面是翠绿如屏的竹林,静悄悄伫立着,每当微风吹过的时候,它们便婆娑起舞,在透过密密麻麻的樟树叶,只见高远的夜空中星光稀疏,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生愈发衬托的夜晚如此的宁静。子文感觉到凌霄把自己的手攥的紧紧,她竟然害怕黑夜,他觉得自己更应该给她安全感,好好保护这完美的造物,一股怜爱之情在他内心深处油然而生,于是他壮大胆子用右手搂住了她的肩膀,凌霄并没有反抗和挣脱,而是温顺地依偎在他的肩上。
旅店座落在一个离路口五百米的地方,只有左边有一个废弃的修车厂。子文喜欢宁静,厌恶喧闹,第一次带凌霄出来过夜,也希望给她一片美好的回忆。
旅店开了暖气,进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前台是两个年轻的姑娘,都穿着黄色崭新的竖领外套,上面印着橘子旅店的字样,下面画着一棵硕果累累的橘子树。其中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正在给一对中年夫妇办理入住手续,子文无意中打量了一下,夫妻两个人都身材笔直,男的穿着黑色的披风,女的穿着蓝色大衣,留着齐腰的长发,男的默默地站在女的身后等候她办理手续。
凌霄要了子文的身份证一并交给了带有雀斑的姑娘,姑娘虽然没有旁边高挑的女生貌美,但是一直微笑堆面,让人感到亲切可人。
高挑的姑娘给那对夫妻办理好入住,目送他们两个人坐上电梯后对雀斑姑娘说道:
“筱羽,你猜猜刚才那对夫妻多大?”
“四十岁左右吧”
“看来你也被他们的外表蒙骗了,刚拿到他们的身份证时我都难以相信自己眼睛,都快六十岁了”
“哇,那看来人家保养的好,女的还是很漂亮的!”雀斑姑娘赞美道。
“是呀,我要是六十多岁还能这个模样就好了”姑娘欣羡不已地说道。
“这一看都是知识分子。”被她们谈话吸引的子文插嘴道。
“两个人都非常有气质。”雀斑女孩说道。
“或许是大学的教授吧”凌霄天真的说道。
“我刚才也是这样想的,尤其那个男的文质彬彬的。”高挑的姑娘回答道。
办好入住后,他们上了楼。
房间在二楼,十分精致,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屋子刷成了奶黄色,十分温馨,在床头墙的正中央墙壁上绘制着一副出水芙蓉画,美轮美奂,仿若沐浴的少女,婀娜多姿。吊灯是水晶的,洒落的光芒给整个屋子罩上了一层朦胧。室内还有一个盥洗室,配的有淋雨,周围用玻璃墙围着,里面有一个暗灰色的可拉动的帆布拉帘。
房间临着街道。走进屋里子文觉得有一股异味,打开了窗户,扑来的寒气让他顿时神清气爽。此时,窗外街道黝黑寂静,周围夜色中静悄悄的树木仿佛早已进入梦乡。他拉住了银灰色的落地窗帘,只留了一个缝隙来流通空气。
“谢谢你!”凌霄突然说道。
“为什么说这样的话?”子文反问道。
姑娘并没有睁开眼睛,子文也感受到了她的羞涩。
“没有什么原因,就是想谢谢你,我就是想谢谢你嘛,你是一个好人。”姑娘反复的说道,突然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子文感受到了她腹部急促的呼吸。子文知道姑娘感谢的不是他的冲动,而是他的理智,子文却突然感到惭愧不已,也越发敬佩自己了。
子文曾经询问过一个女性闺蜜,如果没有性的爱是否可以长久,女生每次的回答都是一样,为了爱可以放弃性,在女生的世界里爱永远都是第一位,性只不过是爱的催化剂。每次当女生反问的时候子文的回答都是男人应该容忍不了没有性的爱吧。今天他终于可以为自己骄傲一次,是呀,男人在自己挚爱的女生面前也会羞涩,性对于他是一个美好的憧憬,如果不能给对方幸福和快乐,他愿意永生永世固守这片纯真之地。纵然有一天它被别人无情的开采了,纵然有一天他会懊恼自己当初是多么愚蠢,多么胆怯,但最少此时此刻他收获的是内心的宁静,当生命走到弥留之际之时回忆人生,在闭目那一刻,他会为青春纯洁的爱感受到一份心安。
子文竟然同意了凌霄他们今晚各自睡各自的。凌霄给前台打了电话,不久,一个女服务员又给他们送了一个新的被子。
凌晨一点了,子文毫无困意。坐了一天火车的凌霄早已沉入梦乡。睡梦中的姑娘穿着粉红色的睡衣,披散着头发,妩媚动人,让子文更加怜爱不已。
子文把掀开的被子重新给凌霄盖上,虽然屋里并不冷,子文还是生怕冻着她了。夜仿佛也沉睡了,整个屋里除了昏黄的灯光,一切都好像沉死过。子文像一个大理石一样一动不动望着凌霄微闭而修长的眼睑,沉醉在幸福中的子文觉得整个世界对他来说都是如此的轻盈渺小。渐渐地,子文开始想入非非,他突然感觉这张床就像漂泊在无边无际大海上的一条小船,而凌霄是这条船上唯一的伴侣,他认为整个世界都离他渐行渐远,一望无际的大海虽然令他恐惧、害怕、迷茫和无助,他却没有强烈渴望想要踏上陆地,他厌恶尘世之争和尔虞我诈,看到身边的凌霄他仿佛看到了一切的希望和光明,如果让他在陆地和这艘船之间做一个选择,他会毫不犹豫地踏上这艘小船,告别陆地,告别尘世,和凌霄永远厮守着这片远离尘世的海洋。一想到回到医院,回到社会,去处理各种各样冗杂纷乱的人事关系,绞尽脑汁去溜须拍马和阿谀奉承,他的大脑会瞬间空白,惶恐不安,他曾无数次责骂自己迂腐、陈旧的脑袋,每次需要在上级面前歌功颂德或者在朋友聚会上侃侃而谈的时候,他都词穷语拙,这个时候他就会借机端起酒杯,不停喝酒,希望借着酒精来兴奋大脑,希望在酒精的刺激下蜕变成一个巧舌如簧、滔滔不绝、头头是道的演说家,而结果往往适得其反,事实证明酒精会让他变得口若悬河,但是巅峰过后便是反应迟钝、思维僵硬,最后哈欠不断。正是这些让子文越来越沉默寡言,更加多愁善感和神经质了。只有和凌霄在一起他才是轻松的,不用每句话都需要深思熟虑才敢说出来,不用因过分在乎对方的言语举止而慎言慎语,不用担心对方泄露或鄙视自己分享的快乐和痛苦,她知道凌霄每次都会认真去聆听,最后给予他无限的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