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的,你怎么今天有时间来了,都不提前说一下。”见到子文的突然拜访,正在卖菜的巴郡回答道,“中午咱两个喝两杯,好久都没有人陪我喝酒,我的心里都开始发痒了,本来就打算问问你这周有时间没有,谁知道你不请自来了,真是默契啊!”
“我也是顺道走到这里,就过来看看你”。因为每次的拜访,巴郡都会殷切招待,着实让子文过意不去,所以就找了一个借口搪塞道。
“操,原来不是真心来看我的呀,你这家伙,这太不够意思了,还让我白白想你这么多天,连媳妇都吃醋了。”巴郡埋怨道。
“就是,我们家巴郡这几天天天念叨着你那,还是你们兄弟情义深,我这媳妇都快被冷落了。”只听巴郡的媳妇娇嗔地抱怨道。子文连忙解释道,最近太忙,找朋友喝酒谈心这么快活的事情都给忙忘了刚才只是在宿舍太闷了,想着出来溜达溜达,透透气,结果走到附近骤然响起了巴郡,就连忙跑了过来。听了子文的解释,巴郡的妻子才放了他一马。子文从来没有给巴郡提过他现在一直没有上班,巴郡认为他只有周末或者晚上才有时间来找他。还是上次子文被巴郡灌醉后,才说漏嘴,把自己两次失恋的事情说了出来。巴郡是一个豪爽的人,因为从来没有失过恋,媳妇对他又百依百顺,所以觉得男子何必为女人伤心烦恼。
一个月前子文来吴江镇的菜市场买菜,看到一个摊位上面的菜都被码得整整齐齐,吸引了子文的注意,只见一个又胖又高的年轻男子走上来问子文需要买什么菜,并开始热忱地推销起来自己的蔬菜。男子推销蔬菜就像说相生一样,那顺口溜更是信手而来,说的眉飞色舞,当时子文就觉得这不去演小品都埋没人才了。虽然来海城一年了,但子文的普通话讲得实在太蹩脚了,时常开口就是方言,他刚一张口夸赞对方如此幽默,简直可以当相生演员或者演小品,谁知道男子也操起了方言,一听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面出来的,出门在外能听到河南话就会让子文莫名的兴奋,然后一问竟然都是阳翟县的,对方竟然是刘家村的,那不是就是自家的邻村嘛,这让子文的乡情油然而生。巴郡十分豪爽豁达,就这样两个人一见如故,立刻成了挚友。和巴郡相识后,感情的中伤让子文渐渐淡忘了许多。巴郡是一个热情好客之人,从此子文成了他的常客。
巴郡和媳妇来海城已经四年了。
巴郡身材魁梧高大,挺着一个水桶肚子,像一棵粗大臃肿的槐树,长着一脸络腮胡子和一个蒜头鼻子,双眼总是笑眯眯的,为人忠厚老实,但说话风俗幽默,时长夹杂着一些低俗之语;而她的妻子秦慧娟长的羸弱消瘦,面色有点暗淡,第一眼看到她总觉得她有点营养不良,不过却拥有一双长长的眼睑,皮肤白皙,身材高高的,熟悉的人都知道她十分精明能干,已经是有两个女儿的母亲了。
巴郡和子文在门口的饭店点了两碟凉菜和两碟热菜,一边吃着一边聊着天。因为中午买菜的人多,慧娟说等忙完了再过来吃饭,但是等了半天也没有见她的人影,喝了酒的巴郡全然把妻子忘到了九霄云外。他精明的妻子十分善解人意,知道出门在外能够遇到一个知己实属不易,所以从来就没有干预他和子文的交往。她觉得子文是一个相貌英俊,品行端正的人,但是听了巴郡给她说了关于子文的情感遭遇,她觉得子文唯一遗憾的就感情波折罢了。
菜刚上来,子文就被这家饭店的碟子吸引了,碟子是陶瓷做的,乳白色的碟身上沿着碟口绘制了一圈青幽的花纹,碟子的中央画了一条肥美的鱼,仿佛畅游在清澈见底河水中,这应该是青花瓷吧,和家乡的钧瓷风格迥然不同。钧瓷中的鸡血红是子文最喜爱的,正是这一抹端庄富贵,莹润含蓄的彩釉,有着绚丽多姿的风韵,真是似玉非玉又胜于玉,使它在古代成为了皇室的尤物。加上进窑都是一色,出窑却无一雷同,这独特的窑变艺术,更是给钧瓷赢得了“入窑一色,出窑万彩“”盛誉!因此在家乡流行着““黄金有价钧无价“、“家有万贯,不如钧瓷一片“之说。
“看你今天的心情不是太好呀!遇到了啥不开心的,给哥们说说,看看我能不能给你帮忙忙,你丫的,把我当兄弟就不要见外,我可是对你掏心窝的好!。”
“早上母亲来了电话,劝我说受不了规培的苦就让我回去找个工作上班算了,她天天唠唠叨叨着让我结婚生子那,听着都让人甚是心烦。所以我才出来走走散散心,结果不但没有心情好点,反而更加失落了。”说着,他端起酒杯便一口喝了下去,顿时觉得喝下的酒就像火山爆发出来的岩浆,顺着食道一直流到了胃里,他觉得胸口有点憋闷,连忙喝了点水才缓解过来,拿起来酒瓶一看,这次竟然拿成了53°的牛栏山了。
“我说呢,喝下去像喝了刚烧开的开水一样,烧的我的心都发慌了,不是说喝45度,咋又变成了53度。你这家伙就知道骗我这个不会喝酒的!”子文埋怨道。因为子文不胜酒力,担心一会自己就喝醉了,一想到上次被巴郡灌醉后自己竟然嚎啕大哭还说出了失恋的事情,他告诉自己今天不能再酒后失态了。
“兄弟这个真的不能怪我。妈的!刚才我去买的时候给他说了拿个低度数的,这老头年龄大了,我看他拿着放大镜看了半天,以为不会拿错的,谁知道还是拿错了,兄弟将就将就着喝吧,就当练练酒量。”巴郡一边吃着菜,一边乐呵呵地说道。“丫的,我觉得吧,你妈劝你也是出于关心,老人家嘛都是这样,我刚出来打拼的时候生意惨淡,我妈一周就会打一次电话,每次都是叨唠半天,劝我和媳妇回家,后来我就索性不接了,但是现在生意不是挺好的,最起码可以养活我们一家四口了。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我这个大老粗现在有孩子都明白了这句话,好歹你比我学历高,更应该懂得你妈的。但是话又说回来,她老人家在家也不知道外面的世道,人嘛还得趁着年轻好好拼搏一番!”
子文神情凝重,眉头紧锁吃着菜。
“丫的,别想这些烦心事了,来喝酒!”巴郡看到愁眉不展的子文,端起酒杯安慰他道。
“对了,之前你给我说,给我找个活神仙调调,让我报个大胖子呢,你可别不当回事呀!”说道这里巴郡的眼睛突然折射出一道明亮的光芒,脸上笑容可掬,硕大的脑袋像风中的芦苇不停的摇晃着,好像已经看到了儿子长的什么模样了。
而子文呢,端起酒杯舌头刚触碰到白色塑料杯中的酒,只觉得这酒有一股又辣又热略带一点塑料味的味道,他突然觉得有点难以入口了,但是他还是忍着把酒咽了下去。虽然知道喝这些廉价的酒会损害健康,但是一想到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贫苦、穷酸的人每天和他一样都执着的喝着这样的烈酒,用这样卑微的方式麻痹着自己好让自己坚定活下去的勇气,他反不觉得自己是最可怜的人了。巴郡突然的询问,把子文从遐想中拉回了现实世界。
“什么活神仙?”子文疑惑地问道。
“操,你这还是博士那,记性像一个破铜盆都装不了一点水,就是你说的那个好朋友,学中医的那个,和你一样也是一个博士,能让人喝了药想要男孩就是男孩,想要女孩就是女孩,那当然是活神仙呀。自从有了我们家巴旎后,为了要男孩,想想我和媳妇这几年可不少瞎折腾,大大小小的西医院可没有少跑,结果二胎生的还是一个女儿,都让我媳妇生的害怕了,说下一个还是女儿死活都不生了。”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重男轻女!现在可是女孩比男孩招财,现在生个儿子就是给自己挖了一个无底洞,得需要多少钱才能把它填平,最后还得赔了半条老命在这块地上面给他盖一个所谓的房子,可悲的是,最后这个房子还不一定是你的,等死了,还得花钱给自己再买一块地作为百年之后的安身之处!真是那句谚语:活着买不起房子,死了买不起墓地!所以人要活得逍遥自在一点,男女都是一样的。”
雨停了一会,又开始哗啦啦的下了起来。中午的天空更加阴沉了,成片的乌云堆积在天空,似乎一阵大风就可以把它们都能从天上吹落到大地上面。
“丫的,你说这我倒也赞同。就像我邻居有三个女儿,他哥哥家有两个男孩,小时候邻居媳妇因为生不出男孩在整个家族里面都抬不起头,被婆婆和公公嫌弃。相反,他哥哥家里的两个男孩从小被父母和爷爷奶奶溺爱,小小年纪就被惯成了调皮捣蛋的无赖,小学没上完就辍学了,成天在家游手好闲,还喜欢偷鸡摸狗,长大后更是好吃懒做,不仅不种地,还不打工赚钱。真是累苦了他父亲,如今已经五十多岁,却已累的满头白发,还要养着这两个混账的儿子。母亲更是可怜,一次雨天,眼看大雨就要来了,她爬梯子上房盖麦子,结果掉下来把腿给摔断了,后来就成了瘸子。即使这样,两个孩子依旧无动于衷,母亲还要一日三餐伺候着他们兄弟两个。每当有人去给他们两个说媒的时候,一看他家只有一个破瓦房,还是家徒四壁,二话不说扭头就走了。妈的,这养两个儿子还不如养个畜牲,去年活生生地把他父亲给累死了。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它们过度溺爱孩子,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真是自作自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而邻居家夫妻时来运转,现在在村里却过得风风光光,女儿都嫁给了家境显赫之人。大女儿大学生毕业,嫁到了城里;二女儿虽然高中毕业,却被县长儿子相中娶走;小女儿更是威风,嫁给了一个矿主的儿子,让整个村子都轰动了。妈的,你看人家咋这么会生,嫁的都是聚宝盆!我女儿有一个能嫁到这样的好人家,就是没有儿子我倒觉得也行。就是我爸妈那关过不了,想孙子都想疯了。”
“我看还是你想要个儿子才是真的!”
“嘿嘿,还是你懂我,没有个儿子,以后女儿嫁出去,这店铺给谁呀!”说着,巴郡笑眯眯的眼睛快成了一条线。
“那就给女婿呗!”子文故意说道。
“丫的,那我咋舍得!”
“哈哈,来,喝酒!”说着巴郡端起了酒杯和子文碰了杯后一饮而尽。
“对了,我和媳妇前几天去杭州林隐寺了一趟。”巴郡突然饶有兴趣的说道,“我还是第一次参拜这么气势宏伟的寺庙,那佛像真是又高又大,庄严肃穆,让人看了十分敬畏!”子文发现巴郡一说到佛祖倒是毕恭毕敬,一句口头禅也不带了。
“你这怎么有闲情雅致去寺庙拜佛了,看来主要目的是去求子吧。”
“这都让你猜到了,是我们菜市场的一个老大爷知道我们求子心切,就给我们说杭州灵隐寺的相火非常灵,他家儿媳妇入门的头五年一直怀不上孩子,什么治疗都用了,就是肚子不见动静,后来索性就四处游玩,不把生孩子的事情放在心上,在杭州游玩期间听游客闲聊说道灵隐寺的许愿非常灵验,就虔诚的去上香求拜,谁知道半年后就怀上了。”
他有点口干,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
“我把这个事情给我家媳妇说后,这不非嚷嚷着去一趟,上周末生意也不做了,就去杭州了一趟。你不知道,那寺庙香火真是旺,上香的时候人多的都得排队,整个寺庙到处飘着浓浓的香雾。就是去的路上有一段是不通公交车的,路上人烟稀少,走在上面让人觉得阴森森的,真有点像恐怖电影的场景,我这样大胆的人都觉得有点害怕,还好是大白天,不然你会觉得周围的树林里面藏了许多孤魂游鬼等着让佛祖超度呢,现在想想都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所以尽量别选择阴雨天去。”
子文喜欢幻想,当巴郡绘声绘色的描绘的时候,他仿佛置身其中,一幅幅画面油然而生,全然忘记了下雨,忘记了桌上的酒菜。
向来否定迷信,否定鬼神的子文骤然对巴郡说的这个灵隐寺有了些许兴趣。
“丫的,你也去拜拜吧,你这一路上感情不顺,去求求神仙保佑,说不定立马时来运转那!”巴郡建议道。
就这样子文和巴郡侃侃而谈,一直聊到了下午三点多,直到子文走的时候巴郡的媳妇也没有过来吃饭。子文觉得这女人着实为了生活一直奔波辛苦、任劳任怨,从来不会怨天尤人,更不会去和巴郡饶舌斗嘴,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给巴郡生一个男孩,满足巴郡所谓的继承以后自己“庞大”的家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