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很弱,走近才发现,离汽车大概三十米远的地方,扔着一个长方形的大箱子,像个棺材。
这是一辆中型面包车,两扇后门完全敞开,后排没有座位。这箱子无疑是从车上掉下来的。车子没熄火,驾驶室门开着,没人。
我关好了所有的车门,关掉了发动机。在副驾驶的位置放倒座椅躺了下来,等着那不知去向的司机……
敲击声从车窗上传来,声音很怯。我扭头向驾驶室方向望去,没见有人。我也略感紧张,我盯着那扇窗……
一只手从下面探了上来,哆哆嗦嗦……,我降下了车窗。
他慢慢的升起,把头部框在窗框里。他看着我,我看着他,看不清表情。
“这是你的车?”还是我先发话。他点点头,有点颤抖。“你从哪儿来?”我继续发问。
“不……,不知道。”他有点发傻。
我盯着他没说话。
“噢,噢!”他像是突然醒了过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到的这儿。那个!”他指了指后面,后面只有那个箱子。“它怎么,它怎么能掉出去呢!?”他仍然紧张。“车门我都关的好好的,那人又那么沉……”
“那里面装的是人!?”我也吃了一惊。
“嗯,明天火化。”
“你是……”我好像有点眉目了。
“殡仪馆的。”果然。
“哪里殡仪馆的?我们这里可没有殡仪馆。”
“撼山。”
只有撼山了,撼山与巨流海相距两百公里,却全不相同。巨流海有多荒芜,撼山就有多繁盛。
“可你为什么到了这儿?”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昨天下午四点多我接的他。”他瞅了眼那具棺椁。“当时城里已经走不动了。我这车能逆行,也能闯红灯,没人敢管,但还是不行。最近越来越难走了。我就……,我就上了环城。”他低头自己说着,像在回想。“绕是有点绕,但是不堵。下了环城天已经黑了。越开人越少,越开人越少,再也开不到了。我一看地图,竟然开到这儿了!我赶紧加速想从这儿出去,刚一提速,它就掉出去了,不可能啊,车门都关得好好的,那人又那么沉……。”他又重复了一遍,浑身冒着寒气。
“刚才你去哪儿了?”我问他。“躲起来了,这地方邪门,我怕……,你从哪儿来!?”他突然抬头盯着我,恐惧并警惕。
“巨流海。”
“你是这儿的人?”我点点头。
“你半夜在这儿干嘛?”他依然警惕。
“我……”他问住了我。“我要出去。”我只能给他这么一个模糊的回答。
“能出的去!?”他突然惊喜。
“为什么不能?”我也感到诧异。
他迅速拉开车门,窜进驾驶室里,打着了车。“你带我出去!”语气迫切。
“那个怎么办?”我指指后面。
“噢!”他推开车门,向后窜去。没几步又窜了回来,重新跳进驾驶室里,把车向后倒去……。
的确很沉,他没说错。这么沉的东西怎么能掉出去,我也百思不解。
我和他把棺椁摆好,确定稳当,重新上车。我已经大概看清了他的模样——二十四五岁,敦实,但是标志。
“真的能出去?”他还是不安。
“能。”我没有多说,因为说的再多也未必能给他安慰。
“他们都说,到了这儿的人没一个回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