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头顶像是突然砸下了一台冲压机,全身肌肉瞬间挤得紧硬。这成功的让我完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动作——原地弹射!
我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嗖!……嗖嗖!
我的周围一片黑暗,仅从四下的缝隙挤进几丝弱光。这是一张供桌,我在下面。
我的双腿远远快过了我的大脑,根本无暇分析与思考,直至身处其中才有了这个合理的猜测。因为这是整个灵堂唯一能躲的地方。
柜门打开……,有东西从里面出来……,柜门关上……,脚步声渐近……,渐近……。
我停住了呼吸,关闭了新陈代谢,不由自主地掐紧了脉搏,以免心脏继续输送的血液不断流经血管而产生暴露目标的杂音。然而汗水还是不受控制的从头顶,后背和腋窝汩汩涌出……,我能听到“哗哗”的声音。
脚步声经过供桌……,我拼力保持着优化到极致的安全形态,不敢有丝毫变形。
他没有停留,声音渐远……。箍着我的那股劲随着那声音的模糊渐渐松开。我把那至少能充入5升汽水的二氧化碳节制的从肺里吐了出来,抹了一把水帘洞洞口般的眼帘上的汗水,撩起了供桌上桌布的一角……,桌布颤抖着,几乎挡住了我的视线……,一个影子正跨过灵堂的大门走向外面。模模糊糊,不清不楚……。
灵堂里的光铺在他的背上,旋即被他带走,没入黑暗……。
“肯定不是诈尸!诈尸走不了那么远!脚步声也不可能你说的那样,你到底看见了没?”
“看见了个……,背影。”
“啥样?”
“看不清。”
“哪个门?”
向东朝冷柜走去,气势沉稳。和封林公路那晚相比,我和他的角色完全对调。
“这个。”我凭印象指了指其中一个柜门。
“这里根本没装货啊。”他们这么称呼遗体。
向东敲了敲柜门右上侧的名牌插口,“空的。”
向东把柜门打开,手伸了进去。“装货的都开制冷。”
在他左手缩回的同时,我的右手补位般的也伸了进去,虽然知道这种验证完全多余。
“这个在,这个在,这个也在,在,在,都在。”向东娴熟的打开了一个又一个插着名牌的柜门。一股股冷气从一个个打开又关上的柜门里涌了出来。我一身鸡皮,汗毛直立。
“一个都没少,肯定不是货!”向东关上了最后一个柜门,“邪性事儿这里多了,再多见见就不奇怪了。”向东坏笑着向门外走去。
“谷神经?”快到门口的时候向东突然停了下来,脑袋向右一歪,嘟囔了一句。
“什么?”我似乎收到了一个信号。
“谷神经,旁边陵园里的。”
“看陵园的?”
“不是……,”向东摇摇头,眼帘下垂,“还真不知道他是干嘛的,啥时候来的也没人记得,根本没人在意过。要不是你说这事儿,我都想不起来有这个人。”
“这人来历不明,陵园就让他在那儿待着?”
“他又不吃你的不拿你的,没事儿还帮人干干活,待着就待着呗。有时候他也会来这儿。”
“来这儿干啥?”
向东又露出了坏笑,“这地方,谁要进来?谁能出去?管他干啥?”
它只盘旋了半周就落在我的额头,我能感觉到它的针管扎进了我的皮肤。我没有立刻动手,那样只会把它惊走。它还没开始尝到甜头,让它埋头猛吸,让它欲罢不能……。
我感觉它的肚子已经鼓了起来。我手掌半摊,无有声息,潜游而去……。
在不至惊扰它的距离,我收势暂停,它仍在啜饮……
我一把捂了上去——迅猛,轻捷,手掌摊开,摁紧,压实,来回蹭擦,搓碎了一小团细软,挤出了一小团湿黏。
十几分钟里,这已经是第三只了。而且毋庸置疑的,后面的蚊子军团仍会前赴后继。虽然我这种战术的成功率很高,但如何都不会有驱蚊水奏效。
供桌上原来的那块桌布,被向东换成了一种单面透视的材料。撼山人极好面子,日用之物尽超常规,供桌尺寸也异乎寻常。我邀请向东同我一道在桌下潜伏,以见证这怪谈的发生。而他却用一副“兴趣不大”的样子推脱了我的邀请,可我却感觉到了他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害怕。我也并不比他胆大,只是对于常理之外异乎寻常的热衷让我有了极大的勇气。
我在等待着第四,第五或第六只蚊子前来觅食。虽然被它们叮咬后的奇痒让我烦躁,可同时它们的到来也让我有了练习捕猎的机会,分散了等待时的心焦和惶恐中的煎熬。
柜门悄无声息的打开,柜屉安静的滑了出来。一个人团身坐起,轻巧落地。
他转身送屉入柜,轻合柜门,动作柔缓。不像是怕人警觉而有意所做的鬼祟,更像是日月积累自然而然的修为。
他朝我走来……,我看得清楚,却没有害怕。
他停在供桌前,伸手在上扫了一下,离开供桌朝大门走去。不徐不疾,步态沉稳。
他匀速摆动着的双臂显然有些差别。右手多了一样东西……,一个果子……,一个苹果……,在拇指和中指指尖。
走着走着,他右侧小臂向上弯起,停在脸前,“咔嚓”——一声清脆的咬合声回荡在寂静的灵堂……。
“他吃供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