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进去说嘛?”
男子听口吻与烦先生似非泛泛,可毕竟来意不明。贸然接待,若生出事端,怕难以收拾,心下犹豫。
“我只有一事相问,阁下若能告知实情,我即刻离开,决不与阁下添加麻烦。”他似乎能看透我的心思。
来人彬彬有礼,不像是滋事之徒。再说,若是意有不轨,凭我怕也拦挡不住。况且烦先生这里即便有何机密我也一无所知,不如大方一些请他进来,以礼相待。他若得不到相关消息,自会离开。想到这里,我便转身开门,请他进来。
男子进得门来,点头致谢。灯光映照,见他穿着得体,眉目俊朗,顿时生出几分好感,疑虑也不自觉的散了。
“请坐。”我尽量礼貌,男子再次致谢,在桌旁坐下。
“请问您找烦先生……?”本打算等他问话,可因为放松,竟不自觉的先问了起来。
男子微微一笑,“敢问烦先生何事离开?”
“我们昨日来时,烦先生就已不在家中。至于其他,真的是一无所知。”
“哦?您并非单独前来?”
我陡然又添警觉,只点了点头,没再作答。
索性男子也没再追问,自顾低头沉吟。
片刻男子抬头看了下四周,“烦先生摘下了后院的最后一朵花,插在了窗前的花瓶里。清晨的阳光照在花朵上,花瓣鲜亮,露珠晶莹。烦先生盯着这朵花,思量着是该把那些花们付之一炬,还是让它们就在那里自生自灭?他犹豫不决,毕竟那些都是他的心血。他没有为谁付出过这么多的心血。可他必须离开,没有一个地方能让他一直待下去。他不属于任何地方,所有的地方对他也都只是经过。这里也只是他经过的另一个地方。
无论怎么选择,他都觉得残忍。看着生命的消逝,是这世上最残忍的事。可他又带不走它们,可他又必须选择。选择也是这世上最残忍的事。
烦先生拿起了那把黑铁花铲,选择把它们埋葬,连这把花铲一起埋葬。这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烦先生把还没来得及交的房租压在桌子上,提起他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推开大门走了出去。大门就这么开着,反正他再也不会回来。没人知道去了哪里,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他只是要离开,他的一生都只是在离开……。”男子自说自话,似乎了解些什么。
“您知道……。”
“那名女子就这么来在了烦先生的身后。”我正待开口问话,男子身子一转,面朝后院,又开始了另一段自说自话。“无形无迹,无声无息,不知来自何时何地。
女子的目光扫向烦先生背上的月光,幽冷得象霜。烦先生没有回头,但却在微微的颤抖,他心中在狂呼着女子的名字。他当然知道她的名字,他不用看到她的样子,也不用听到她的声音,只需一丝气息。毕竟这个名字曾经填满了烦先生整个的心,甚至连他所有的那些花都顶不上这名字的一个笔划。可是他却始终没有回头,因为他怕……。冷冷的月光照着女子冷冷的面庞,她也一言不发,目光中的霜渐渐冻结了背上的月光……。
女子倏忽不见,背上的月光顷刻碎裂!“袁怡!”烦先生猛然回头,终于喊出了女子的名字!可女子早已不见踪迹,烦先生慢慢的跪了下去,看着碎在地上的月光,久久不起。
烦先生一直在逃,逃到天涯海角,逃到天荒地老。可他根本逃不掉,但他根本不知道,于是他一直在逃……。”
男子抑扬顿挫,沉浸其中,仿似电影旁白。我则像是一位被银幕完全无视的观众,傻傻的看着那块忽明忽暗的幕布,极是尴尬。
男子的念白暂停,可状态似乎仍未从中抽离,情绪依旧在他体内涌动。
“烦先生真的……,不再回来了?”我小心地问着,我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些什么,可看上去他似乎知道些什么。
男子身体微微一抖,似乎回过神来,“这个……。”他摇了摇头。
“那您刚才说的……?”
“哦……,”他笑了一下,略显羞涩,“那是我乱编的。”
“编的?!”
“抱歉,只是职业习惯。”他又露出了一个微笑,笑容里的确带有歉意。
“职业?您是……?”
“演员,我是一名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