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走向了冷柜，打开了最左侧的一个储物柜，从里面拿出一支遥控器，对着冷柜摁了下去，瞬间冷柜上所有的指示灯全部熄灭。
我忙冲了上去，“快把电源打开！”
他把遥控器背在身后。“快打开！尸体会变臭的！你这个神经病！”他岿然不动，我没敢继续向前。
“这只是偶然。”他神态自若。
“胡说！这才不是偶然！是你切断了电源！”
“电源在那里。”他指了指右上角的配电箱。“我连碰都没碰，你怎么能说是我切断了电源？”
“你用遥控器切断了冷柜电源！我看到了！”
“是，我是碰了它。”他把遥控器从背后拿到身前。“但我只是碰了它，又没有碰到冷柜。”我几乎气结，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纠缠这么个不用解释的问题。
“在我碰到它之后，冷柜恰巧断电了……。这只是偶然。”说完他又抬起拿着遥控器的右手，用拇指摁下了遥控器左上角的按键。冷柜指示灯又重新亮起，制冷机又开始发出轻微的“嗡嗡”声。“瞧，又是偶然。”他是神经病，他就是神经病……。我提醒着自己，安抚着我的耐心。
“在你摁下遥控器按键的时候，遥控器中的微处理芯片产生控制信号，并由编码器输出指令信号，形成高频脉冲串。并由晶体管放大，推动红外线发光二极管发射出脉冲调制信号，从而达到控制电源的目的。”我把之前从一个电工朋友那儿听到的一些专业名词堆在一块儿扔了过去，以期将其震慑，但其实我并不懂自己说的是什么。
他呆在那里没有说话，我暗自得意。
“我听不懂。”他摇了摇头，我立刻泄了气。
“遥控器发出红外线控制冷柜。”我无可奈何的做出了最后一搏。
他点了点头，“你意思是，这不是偶然？”
“你觉着呢？”
“它们之间有红外线连接？”他指了指遥控器和冷柜，我已经不想再搭理他。
“可是我看不到。”
“看不到什么？”
“红外线。”
“废话！谁能看得到红外线！红外线根本不在人眼识别范围！”
“那你怎么能让我相信？”
“你不能因为看不到就说它不存在啊！……空气也看不到啊！”
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从他的嘴角一掠而过。
“仪器！用仪器可以看到！还有各种光！各种气体！用仪器都能看得到！！！”科学！我忽然找到了强有力的支撑，底气瞬间足了起来。
“那么……，用仪器也看不到的是不是就不存在？”
“当然！只要存在的，仪器就一定能看得到！这是科学！”
“科学已经这么发达了？”
我忽然意识到，我为什么要和一个神经病这么没完没了的纠缠下去？
“那科学看来不用再前进了。”然而他却继续挑逗。
“谁说的？！科学始终在前进！”我竟然又被他勾了起来。
“既然这么发达了，为什么还要前进？”
“探索永无止境！这就是科学！”
“那说明，还不够发达。”我顿时语塞。“所以……，还有，‘偶然’。”他一字一顿，语速缓慢。
他转头打开储物柜，把遥控器重又放了进去。“我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遇见你……，为什么吃了这家的供品……，还和他讲道理……，这，都是，偶然……。是谁说的，迷信已被破除。”他经过我的面前，喃喃自语。
他经过供桌，抓起一个苹果，“咔嚓”——清脆的咬合声响彻寂静的灵堂……。
“你为什么这么大声？”这个问题再一次措不及防地从他满是果肉碎粒的口腔中的缝隙里，混着上下牙齿刚榨出的苹果汁，湿漉漉黏乎乎地钻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