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阳城南家——
自从接到皇上要为儿子南廷羽赐婚的消息后,南老爷夫妻两人都是后半夜才睡,天不亮就醒,没睡过一晚踏实觉。按理来说能得皇上赐婚那是南家的荣耀,可这婚赐的也太不是时候,早不赐晚不赐,偏偏在儿子有了成亲对象之后才赐。
前几日他们就已接到南廷羽在营中与秦晓秋成亲的消息,本是好事,却又不得不为此事更为担忧。不知圣旨到后,事态会怎样发展。
“老爷,夫人,不好了,不好了。”总管黄福生几步一喘的跑进南家正堂。
南老爷安抚的拍了拍夫人的手。“夫人,万事有我。”
南夫人紧握丝帕,点了点头。
“什么事,慢慢说。”南老爷。
“公子爷,公子爷的队伍已进了津阳城。可是……可是公子爷并没跟着回来,而是以违抗圣旨的罪名押走了。”黄总管。
黄总管的话除了让在场的下人们个个惊叹以外,南老爷夫妇却都没有过于吃惊。他们深知儿子的脾气秉性,抗旨不遵这种事他是干的出来的,所以他们也算是早有了思想准备。若事情最终真像他们想的那样,大不了他拼上南家几辈良将的忠心,再多散散财,让皇上指别家男儿去与那公主成亲也就是了。
“可是将他拉去了府衙赵大人那里?”南老爷。
“不是,我打听过了,公子爷他……被直接用囚车拉去了府京。”
“府……府京?难道皇上要亲审小九吗?”南夫人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椅子上。
“夫人,你没事吧?”丫鬟萃儿连忙轻顺着她的前胸。
“怎么会直接拉去了府京?”自南老爷将赐婚的消息递给儿子南廷羽后,便在心里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只是没想到事态的发展竟然会如此严重。
“晓秋呢?可有她的下落?”南夫人。
“少夫人和南石一路跟着公子爷的囚车,一同去了府京。”黄总管。
“什么,她也跟着?她真是越发的胡闹了。她偷跟去南下也就罢了,这次可是去府京,廷羽是要进大牢的,搞不好她也会被一起关进去的。”南老爷又气又急。
“老爷,晓秋这孩子也是好心。”自得知秦晓秋南下寻夫后,南夫人就认定了这个儿媳妇。“老爷,难不成皇上要严惩小九吗?小九抗旨也是因为晓秋那孩子才有了婚约,皇上他是知道的啊。老爷,小九可是你我的独子啊,你得想办法救救他。”南夫人毕竟只是个妇人,听说儿子因罪被直接拉去皇城,拉着夫君的衣袖急的眼泪直流。
“夫人放心,我就是豁出这条老命,也会保廷羽无事。黄总管,备马,你随我一同去府京。“
南老爷的话音刚落,一个神采奕奕的年轻男子走进正堂。
“父亲,家里还需要黄总管理事,儿子愿同父亲一同赴府京。”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南老爷外室方氏的儿子南廷玉。
“你去做什么?”虽然南廷玉从未做过任何让南夫人生厌的事,但从他是夫君外氏之子的这层身份关系上,南夫人就从没给过他好脸子看。也正因此,除了逢年过节以外,他们很少见面。可这小九刚出事,这南廷玉就上赶着要帮忙,这不得不让南夫人多想。
“你想去?”南老爷。
“是,我毕竟也是南家人,廷羽出了事,我这个当哥哥的也想帮点忙,出把力。”南廷玉话说的诚恳真切。
“你能帮什么忙?”南夫人总觉得南廷玉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也好。”南老爷知道自己的夫人对这个外子向来都有偏见,但这若大的南家,若自己与黄总管都不在的话,他的心里也确实不太放心。何况近日时常能听到黄总管的喘咳之声,长途跋涉也怕他会吃不消。
“老爷……”
“夫人,莫要再说,就让廷玉帮我去吧。劳烦夫人将皇令令牌请来。”
南夫人知道再劝无果,应了一声后转身回了内室。
南廷玉虽然在南家的身份不正,但南老爷从未外待过他。而他也十分争气,从小在各个方面也都是让人夸赞的。只是儿时身体不好,所以不像南廷羽那样习武。
“廷玉,别怪你大夫人,她也是担心廷羽才会这样。”
“父亲,我知道,没事的。”南廷玉暖心一笑。
“好,为父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
“父亲,我没什么可委屈的,到是您这么多年来要时常在大夫人和其他人面前维护我与母亲,让您受苦了。”
南廷玉的话字字都敲打着南老爷的心。外面人都知他风流,娶得美妾安家于外,又有谁能理解他为了维系这个家,二十多年来周旋与两个女人之间的难做。没想到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听到被人理解的话,竟然是从这个儿子口中听到,不禁一时间感动不已,觉得这些年来还是亏待了这个儿子。
***
南廷羽违抗圣旨当是大罪,当夜就被脱了铠甲下了囚车,翌日押送府京皇城由皇上亲自定夺。
鸿云本想随他一起进府京,但南廷羽知道自己被囚,兵士不能一日无首,便拜托她带着他的队伍和赤焰军一同按原计划返回。鸿云自然不愿,但对南廷羽所求又不能不应,最终只好在半途中分道扬镳。桑梓邑也只得与南石恋恋不舍的离别。
“少夫人,这封信是公子爷让我给您的。”
“信?什么信?”秦晓秋接过信,看了一眼前面不远处的囚车。
“您看一下就知道了。”
当秦晓秋看到许久未见的熟悉笔迹时,她瞪大了眼睛。“这……这是我大哥写给我的家书,这信怎么会在南廷羽那里?”
“这次南下公子爷结交了一位叫秦潇的副将。我们受命返回,秦副将则和陆大将军一起留下驻守。临分别前秦副将将这封信还有这些银票交给公子爷,委托他转交给他的妹妹。后来,公子爷看到他妹妹的住址后,才知道少夫人您就是秦副将的妹妹。说起来,这件事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秦……秦潇吗?”秦晓秋没想到之前那位曹将军提过有一位叫秦潇的副将,原本她没报什么希望,没想到还真的就是他。“这么说,这信早就在南廷羽手里,那他怎么现在才让你给我?”
“这个我不太清楚。”
“原地休息!”宣旨官一声令下,押送队伍停了下来,秦晓秋拿着书信向囚车走去。
南廷羽看到秦晓秋向自己走来,手里还拿着那封打开的家书,当她走到他面前时,他没有说话,而是等着她先开口。
“为什么现在才将家书给我?”秦晓秋走到南廷羽面前,问的直接。
南廷羽望着秦晓秋别有意味的一笑。
“你现在知道你大哥的消息了,可以去找他了,就不用跟着我了。”
轻风拂过,两人的发丝随风飘摇。四目相对良久,时光静止一般。
在南廷羽的注视中秦晓秋利落的转身走了。在她转身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掏空一样,同时还伴着说不出的痛,泪水湿了眼角。
南廷羽不想别人看到自己落泪的样子,一把将泪抹净,仰首望着那瞬间变成灰色的天空。
“喝水。“秦晓秋的声音。
南廷羽惊讶的看着她将水袋从囚车的栏杆空隙中递给自己。
“你……没走吗?”
“走?走去哪里?”
“你知道你大哥在陆大将军麾下,你可以去找他。”
“既然已经知道他在哪里了,我为什么还要着急。不管怎么样,现在名义是我是你的结发妻子,你在囚车里,我又怎么可以一走了之。“
“夫人,你可真好。”南廷羽笑了。
“乱……乱叫什么。”秦晓秋脸上发烧。
南廷羽笑的更加灿烂。
“傻了么,笑什么。你到底喝不喝,手酸了。”
“你怎么不喝?”南廷羽见秦晓秋的嘴唇已经发白,还有些干裂。
“我刚刚喝过了。“秦晓秋嘴里这么说,实际上昨日装的几个水袋不知何时被扎破了。她与南石两人只剩下这一只有水的水袋,而这沿途也没见到一处水源或长有野果,只能强忍着,渴的急了就撸几片识得的树叶放嘴里嚼嚼汁水。
南廷羽看了眼同样嘴巴干涩,站在一旁的南石。虽然南石很快将脸转向一边,但他有什么全写在脸上的性格,让南廷羽一眼就明白了大概。
“秋儿,你站过来些,我有话要与你说。”
“什么?”
秦晓秋以为南廷羽要说什么机密的事,便小心翼翼的将头凑了过去,谁知南廷羽喝了一口水后,伸出双手捧住她的头,四唇相对,直接将口里的水全部过给了她。
南石没想到公子爷竟然众目睽睽之下做如此大胆的事,连忙慌乱的转过身去挡住其他人的视线。
秦晓秋在大脑一片空白中咽下了口中的水,眼睛瞪如铜铃一样看着紧贴着自己的南廷羽的脸。
“喂,你……你干什么?”秦晓秋猛然打开南廷羽的手。
“这回真的喝过了。”南廷羽很满意秦晓秋此时的表情,他擦了擦扬起的嘴角,笑的有些得意。
“你……”
“记得,有水便喝,不用留给我。”南廷羽将水袋递还给秦晓秋,看了看宣旨官和那些兵士,“他们不会渴死我的。还有你,你若再有水不喝,我就还这样喂你。”
“出发!”
宣旨官又一声令下,囚车又继续前行。
秦晓秋面红耳赤站在原地看着南廷羽略显邪魅的笑容离自己越来越远。
“那个……”南石骑在马上看着呆若木鸡的秦晓秋,“少夫人,咱们也得跟上去了。”
秦晓秋知道刚才那一幕南石肯定是看到了,便红着脸伸出手,让他一把拉上了马。
南廷羽的身体随着囚车的颠簸左右晃动,面带笑意的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秦晓秋。秦晓秋哪敢与他对视,一直将头低着。
南石不得不佩服自家的公子爷,竟然能将囚车坐出御辇的味道来。明明是个生死未卜的囚犯,看上去却像刚刚挑逗玩妃子的皇帝老子。
公子爷呀,公子爷,你真不是一般的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