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虐风饕,寒风凛冽,嗖嗖的刮在林子颂脸上,天还嘶嘶亮,四周一片白茫茫。
十七岁的他裹紧了旧大衣。
这是下界与魔族交界处,林子颂就住在附近的小村子里。
无人不怕魔族。他们有的凶狠强大,有的灵力暴虐,有的甚至无灵根却狡诈毒辣至极,所以大都修炼邪术。浙施拳,亥仕傀儡,梵门蛊毒,阴阳颠倒结界术……
魔族被赶到极寒之地,销声匿迹。相传,魔族使用阴阳颠倒结界术进入到秘境中去,此处边界,有一道无形屏障将现实与秘境相隔。
传说不过是传说,也没有人真正见到过……
林子颂坐在雪地里露出的大石块上,他总来这看初旭夕晖。
虽冷,可皑皑景色总不自觉的让他目酣神醉。
万籁寂无声,唯闻风萧萧雪窣窣。琼琚满地,抬望眼,玄烛落日轮升。
林子颂一直锁着眉,转睫,玉碎颤落。他哈口气,从怀里掏出块棕布。
轻轻扒开,镶宝双层花蝶步摇静静躺在手中。一看价值不菲,莫不是哪个贵妇或哪家小姐的?
两颗宝蓝点翠珠在中间,拥着颗镂金红珊瑚,细细流苏垂下。连衣着都如此寒酸的孩子怎会有这样的宝贝?
林子颂不敢拿起来瞧,又轻手轻脚将步摇裹起来,放入怀中,怕压碎了。
林子颂从记事开始就只有娘亲的陪伴,母子二人在村子边的茅屋里过活。娘亲身子弱,浣衣不行,女红不行……
林子颂知道她养活自己的,就是用这些漂亮的首饰!
娘亲很爱他。他记得有段时间家里天天在吃肉,娘亲还买了件大衣。
问题来了,娘亲哪来的钱呢?他疑惑着,娘亲从没去做过什么工啊。
疑惑着。
一天,娘亲让他去和镇上好友郑鲁捕鸟去,林子颂那时都在关注异样的母亲,偷偷跟上。
看见母亲走进当铺,他躲在门边瞄着。娘亲袖中取出木质小盒,打开,也是镶宝双层花蝶步摇,跟林子颂那把一模一样。
“这……能当多少……”
当家眼里放着光,伸出五个指头。
“五百两?这么少?”
“什么五百两,这就值个五十两。”那当家慢悠悠地道。
“嫌少啊,那就别来当,你这东西也就值个这些钱。”
“但我……”娘亲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打断了。
“去去去,走开。”
林子颂冲出来,喝到:“不当就不当!”
母亲也惊讶着子颂的出现。
他抓起步摇拉着娘亲的手冲出去了。那一瞬间林子颂脑子嗡嗡作响。母亲果然有问题,这步摇肯定是偷来的!
林子颂天生太过正直纯良,一时猜想让他就受不住了。
那吃饭给她擦嘴的娘亲,睡觉偷偷给他盖被的娘亲,摔跤将他扶起的娘亲怎会是个小偷?
林子颂将娘亲带到小巷子里。
“怎么回事,步摇哪来的?”
“这……”
“是不是偷的?”
林子颂逼问着,娘亲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
她低着头,像温顺的白兔,眼底泛着光。娘亲不敢望向儿子,一个母亲在孩子面前失去了伟大的形象。偷东西……偷东西……偷东西……他儿子会怎样看她?一无是处的娘原来是这样的,肯定是因为这被爹赶出来的吗?
娘亲嘴唇颤抖,低头将步摇收好。
林子颂看着母亲的表现更加确定了步摇是偷来的,以前吃肉买衣服的那些钱肯定也是这样来的。
“你还去收这东西,告诉我是不是你偷的!”
林子颂情绪激动,年轻的他力气也大推到了娘亲。
娘亲瘦弱的身子不堪一击倒在地上,但还是紧紧护着那步摇。
娘亲发着抖,泪已经顺着脸颊留下。
“我……打工赚来的。”
“你还骗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身子骨啊,打工?”
林子颂随后抽泣着,袖口狠狠擦了擦眼。
娘亲啊,有什么你不能承认的,非要做这等小人之事?为什么不肯跟我说实话呢?就这么不信任我,有什么不能一起承担的,非要……非要……
娘亲摇晃着身子站起,一句话也不说了,走了……
林子颂在墙角缩成一团,他当然不仅仅为了一个步摇而哭。
他想起娘亲在床边跟他说,爹是一个温柔的人,一个正直的人,是个超级超级大英雄。只是被奸人所害……
那人利用爹爹,让爹爹离开我们,自己坐拥名和利。
娘亲却从未说出奸人及父亲的名字……
在林子颂心中娘亲是最好的娘亲,爹爹是最好的爹爹。
难道娘亲说的都是假的?
林子颂坐在雪地的石块上回想起揭穿母亲的那天,心又有些疼了。
他之后不再吃娘亲一口饭,那件大衣也扔了,换上这件很旧很旧从巷子里捡回来的大衣。
母子二人关系越发尴尬,相处时气氛死寂至极。他想让母亲归还步摇,却无法开口。终于说出口了,娘亲眼里又闪泪光。
“我放起来了,绝对不会用的。只是步摇……主人,我也不知道是谁。步摇,是我从一个小姐那……偷来的。”
“那小姐呢?”
“听人家说走了,她只是回来探望个亲人……”
雪又下大了,林子颂被拉回现实,他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