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陈、文心都还没来得及调戏武念,手机就被上缴了。但这个人大概会活在她们的生活里很久。茶余饭后陈陈和文心都以此为乐,彼此交流着猜测,试探着想法。
三人挽手上厕所的空余、女生寝室的夜谈都能听到一颗颗躁动的心。
“你是班长,就要做好班级的表率,这次换座位我也不准备大范围的调换了,我就小范围调换一下。你坐在第二排,武力智就做你的同桌。你看怎么样?”牟老师踩着高跟鞋同文心齐平,但同文心挨得很近,亲和地展现着老师的气度和关怀。
“牟老师,您说得对!您放心我,我坐在哪里都行的。”
“嗯,好,你跟武力智做同桌后,好好帮助他的学习,作为班长嘛,责任肯定很重大,当然了你自己的学习也不要落下,还是以你自己为重。”班主任春风化雨般的教导声声入耳,让文心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责任和担子。
“老师,我明白。那我就回教室了,谢谢老师!”办公室里没有人,只有文心和老师的亲切的交谈声,句句箴言像是直接把真心放在火上烤一般叫人难受,文心赶忙道谢离开了。
一个下午文心都保持着沉默。转头走回教室的那个瞬间她想到了武力智的风评。他喜欢打架,他不讲道理、无理取闹,他不爱学习,他欺负同学......桩桩件件都像是写在了历史的竹简上,一看过去令文心发寒。
武力智也没有被文心的莫名的冷漠难倒,主动跟文心表示友好。
“班长,你以后好好罩我。”
“不用,只要你好好学习就行。”十五岁的年纪瞧人,是非曲直都在嘴里。她不喜欢眼前这个油腔滑调的男生,便理所应当地拒绝了他的攀谈,换一个人来恐怕还有商量的余地。风言风语就像是挑挑拣拣后的茶叶,反复烹煮后的往往更香,更迷人乱了心智。
这一下午,班长文心自顾自地干着自己的事,直到英语课上的随堂测试才打破了这场单方面的攀谈。
“哎,文心,你给我看看吧!”
“不行,你自己做!”文心用手肘挡着完形填空的答案,姿势歪斜扭曲地潇洒地做着试卷。她不会答应这个来求她的人。
“给我看看,我请你吃零食。”
“不需要!”
“我给你钱,十块?”
“......”文心听着他逐渐加码的数字,看着他蛊惑自己的眼神,她......仍然不为所动。甚至她很气愤,他是在侮辱自己的人格吗?
“他妈的,五十块,行不行?”
“不可能!”文心没有同他再说话了。两人平静的考完试下课。
“你妈的为什么不给我看,我到时候考不及格被骂怎么办?”
“不关我的事。”
“不关你的事吗?”一个声音从远处幽幽传来,文心被困在一角不能动弹,但突然腿猛地一缩一伸,是在梦里长高吧。
“他自己的学习自己管。”
“如果不是他呢?”她痛恨偏心,痛恨不公平,然而如果不是他,她会慢慢地和他讲、细细地同他说......她不喜欢沉默,文心不是一贯追求平等吗?
“你小心我弄你!”
文心害怕了,她假装看不见对面这个喜欢武力解决问题的男生的虚张声势。那伸缩的拳头松了握,握了松。
文心忽地起身,一口气想要跑上楼,冲着办公室的方向跑去。武力智看破了文心的意图,冲上去把她一把拉住。
“不要告诉老师!”
“不可能,我一定要告诉牟老师!”
“那你不要告诉她我用钱收买你。”
文心没有答话,但是她看见了面前这个男孩儿的慌张,低声妥协了“好。”
文心的到来直接打破了办公室的安静。
“牟老师,我不想跟---”
老师不在,让文心的脑袋更加清醒了,她理清了自己的思绪,步伐却变得更加沉重。文心转身想要回教室上课。
“文心你在外面干嘛?”
文心听着老师亲切的问候,那似水般温柔的笑着的眼神看着她就像是伊甸园的苹果,不断地勾引着她吐露心声。“牟老师,我......”
“嗯?怎么啦?”
“牟老师,我不想和武力智坐同桌了!”
班主任的眼角一挑,那根纹好的黑色的眼线就像是一条毒蛇飞了出来,龇着利齿。“你跟我到办公室里来!”
文心提上脚大步跟着老师往办公室方向走着,手指扣扣索索地放在裤缝两侧。
文心站定在班主任的面前,她不再是一个班长,也不再是需要担起重任的好学生。“你好好说说,为什么不和武力智做同桌了?”
“老师,我不是不想,是因为他......他.......说脏话!”
“这个问题老师会跟他好好说说的。但是你作为班长你要好好和同学们沟通,劝导他们好好学习。”
老师是在说我当班长不合格吗?老师是在指责我吗?我吗?文心最讨厌委屈,十五岁的少女最讨厌委屈,这种委屈她不喜欢,哪怕爸爸告诉他社会中的中年人尝尽了委屈,却也得不到一个解释,她也无法体会,也不想喝下爸爸所说的苦口良药。
“牟老师,他不仅仅说脏话,而且我在英语考试的时候,他一直打扰我,想要抄我的卷子答案。”
“这个问题嘛,确实是他的不对,但是你作为一个班长现在提出换座位,才两三个小时你就要换座位?你考虑过别人吗?考虑过老师吗?老师把你编在他身边坐着,是信任你,放心你。结果呢?嗯?文心!这个问题你是不是要反省一下?”那无数个问号像是已经准备好了诱人的鱼饵的鱼竿就等着一句“老师对不起”了,可是文心不愿意,她讨厌委屈。
“不是我的错!我也不想和他再做同桌了!”文心一字一吐,铿锵有力地喊道。
“那好你回去换座位吧,你就坐到最后一排的那个空位上去!”班主任甚至都没有看文心一眼,宣布了这个结果后就像是宣布了死刑一般将文心丢在一旁不管不顾了。
文心第一次没有鞠躬没有“谢谢老师”,挺直脊背地走了出去,微胖的身躯一前一后地跑着,亚麻色的微微卷曲的马尾辫高高地束在脑后。十五岁的少女总是这样以为一次反抗就能不受委屈,但是她得承受后果。
文心被发配“边疆”了。她顶着全班人的聚集的眼光进了教室。她曾经上台演讲、曾经上台讲课、曾经上台表演,她从不畏惧公众的眼光,但是今天她害怕被人知道,害怕被人议论,害怕成为别人的谈资。所有的辉煌都走了,而今终究是轮到自己了。
文心抱起课桌上的书本,背起书包,准备分两次将自己的全部家产放置到新家去。大家看着文心的举动,前排的人想要帮忙,但被文心一脸冷漠的表情吓得缩回了手。
终于,文心来到了最后一排的那个空位上,凉凉的位置好像是常年没有人碰过,满是疮痍的桌面上刻画着前人的奇思妙想。那些叛逆的字符,那些深深浅浅红红蓝蓝的笔迹都在向文心表现着自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