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城北自然说的是那所大牢,此时冯大善人正坐在轮椅上任由后面两位侍女推着,走在这座大牢的漆黑甬道上。
牢里多年未见阳光,阴潮的很,再加上牢里那特有的恶臭气味,不由得让头一次来此地的冯大善人,紧皱眉头,捂着口鼻连咳了数声。
而这几声咳嗽却如林间的虎啸,给多年生活在山中的祁天提了个醒。祁天自幼便生活在山林当中,虽说大凉山里的虎豹大虫罕见,但不代表无其他吃人的玩意,所以祁天打小便练成了这睁眼睡的本领,所谓睁眼睡并不是真的睁着眼睛睡觉,而是在睡觉的时候,身周有什么异动声响便可以很快的醒转,这才不至于在睡梦中被野兽叼去。
祁天来不及揉那还未全睁开的睡醒,赶忙一脚将蒙稚踹醒,又担心蒙稚不知何事惊叫出来,便又顺手将手边的一把泥土冲蒙稚脸上扔了过去。
再看那蒙稚被人一觉在睡梦中踹醒,还来不及回味梦中那香甜的鸡腿,以及那怀中的丰腴,正欲破口大骂,却不料吃了一嘴的新鲜泥土,到嘴的话被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只觉得是气血回逆,好不难受。今日蒙稚终于理解当时在山上自己耍赖断了三师兄的剑招是何其的难受了。
但蒙稚一想便知道是谁人所为,正欲再起怒火,却看到那祁天早早就跑去昨夜里挖的坑道中去了,还冲着自己连环招手。
蒙稚心想着,“莫非天儿哥还不死心,难道昨夜里,他说不挖了,让先睡觉,是为了不想累着自己,而他昨夜里趁自己睡着又偷偷挖了半夜。”
想到这,蒙稚便感觉好生的感动,眼睛竟有些湿润,看着祁天正准备道几句感谢的话,却不料迎面又是一团泥土,好在蒙稚这次有准备,一扭头躲了过去。
再看那祁天在坑道中看着蒙稚那扭扭捏捏的,眼中含泪的小娘子作态,而不理会自己的招呼,却是愈加的气愤,恨不得将手上的匕首甩过去。
但看着一团泥土过去,蒙稚脸上更是多了几个大大的问号,指着祁天又指了指自己,一头雾水,就是不过去。怕入得坑道祁天在打他,自己便躲不过来了。
而就在此时,咳嗽声又再次想起,而且听着声音离自己这座牢房是十分接近了,祁天没得办法,只得出声小声的冲蒙稚说道:“快死过来,来人了。”
而蒙稚听得这几声咳嗽,再加上祁天的话,也是明白过来祁天想要做什么了,便也赶忙轻轻的挪到坑道旁,跳了进去。
而这时冯大善人也是坐着轮椅来到了牢房前,看着牢房里那小小土堆,那张如同毒蛇一般的老脸上每天紧皱,但转念一想刚才那说话声,知晓二人并为跑远,便伸手示意身后,春苗夏荷二位侍女追去。
对于二人的身手冯大善人还是很放心的,毕竟是公子带出来的人。可就在二人打开牢门,靠近坑道正准备下去时,却忽然生变。
只见祁天蒙稚二人在坑道中一跃而起,二人同心专攻一个,将最接近坑道的春苗一把扑倒,而后蒙稚拿着昨夜里挖土的小匕首,抵在春苗脖间,示意一旁的夏荷后退。
原来这坑道并不是直上直下的,而是往下仅有半人深,而后向牢房外挖去。躲在坑道拐弯处的二人,听着牢房门的大锁被打开,有着脚步声接近,经蒙稚稍稍一探头看,才只看到两双绣花鞋。
而这两双绣花鞋蒙稚便知晓了来人的身份,肖六手下的二位侍女。再看这时的祁天早已抡好拳头准备上去将二人拿下。
但蒙稚心里明白,这二位侍女可不是寻常女子,自那天夜里送自己去外府便可得知。
所以蒙稚一合计便与祁天说明二位侍女的厉害之处,咱两人只可出其不备合力攻其一人,先将一人拿下在做定断。
祁天虽然心里想着俩娇弱女子有甚可怕之处,但还是依着蒙稚的话做着。
话在回到眼前,春苗被祁天扑倒在地动弹不得,而一旁的夏荷看着那虽小但眼见着锋利无比的匕首抵在春苗脖间,也是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向牢房外的冯大善人看去。
而蒙稚见夏荷并不怎关心自己屁股下的春苗而是向外看着,便也跟着目光向外看去,这一看便赶忙招呼祁天:“天儿哥,天儿哥,你快看今天换人了,不是那肖六了,是一鹰钩鼻满脸怨气的老汉。”
祁天听蒙稚这么一说,也是有些意外的转头看去。这一看,祁天是满腔怒火中烧,也顾不得身下的春苗,只道了句让蒙稚好生拿刀看着春苗,便抡起拳头向牢房外的冯大善人奔去。
而就在身旁的夏荷正犯愁该怎么救下对方身下的好姐妹春苗,却看到祁天向自己这边奔来,不由得大喜。
上前与祁天缠斗在一块,祁天仗着自己在山上多年的打猎练出一身蛮力无所畏惧,可第一拳向夏荷打去,便大吃一惊,只感觉自己的拳头碰上夏荷的手掌,便如有泥牛入海一般,半分力也使不出来。
而那春苗与夏荷这两位侍女,虽说并未练得半点内功,但这一手外家功夫却是练得炉火纯青,倒有点大家风范。
这一遇上只有一身蛮力的祁天,那更是如同斗牛一般戏耍开来。
祁天连冲了十数次也未冲破夏荷的防线,心里更是恼怒,便学的昨夜蒙稚一般,冲冯大善人大骂:“老贼,你把瑶瑶带哪去了,你今天不还俺瑶瑶,俺把你头给你拧下来。”
诸如此类的话,祁天骂了数十句,蒙稚在一旁听得是实属精彩。
而门外的冯大善人却不见得欢喜,冲夏荷使了个眼神,示意让祁天安静下来。
而后见夏荷连使数招,将祁天击倒在地动弹不得。冯大善人这才继续说道:“你俩是小六子,依我的名义关进来的,我并不知情。我可以放你俩出去,你嘴里说的瑶瑶的下落我也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俩要答应我一件事。”
而在一旁的蒙稚一听,感情这么好说话啊,那刚刚自己闹这出干嘛,赶忙问道:“善人,你说,什么事,你可别故意刁难我俩”
趴在地上的祁天此时,嘴里吐了口血沫,不知嘴里嘟囔了句什么,显然是不相信冯大善人的话的。
冯大善人也没有再去管祁天,只是裂开那张难看的嘴,似毒蛇一般舔了下嘴唇说道:“今日夜里小镇里有场祈雨的祭祀,我听小六子说了,你是扶摇山上的仙师,所以这场祭祀的主祭官由你来最为合适了,只要你答应,我便放你俩出来,这不算刁难你俩吧。”
蒙稚听完冯大善人提的条件,心里直犯嘀咕,这条件确实不算刁难,对于扶摇山上的仙师来说,就如同吃饭般的寻常事,可对于蒙稚来说,却难如登天呀,自己虽说不是个冒牌货,但却是个半吊子,半点术法不会呀。
门外的冯大善人似乎看出了蒙稚心里在想些什么,而后又紧接着说道:“祭祀流程早已安排好了,你只要去走个流程就行了,你也知道的,当今世人对你扶摇山还是比较信奉的。”
此言一出,蒙稚也是没了半点顾虑,便应了下来,而身旁的祁天,听着也是消停了下来,似乎是想到了,那日里的田间老农。
随后冯大善人便将夏荷唤了回去,而蒙稚也是见事情谈和便将屁股下的春苗放了回去。
再看那春苗站起身来,面色冷淡,犹如谁家怨妇一般恶狠狠的瞅了蒙稚一眼,这才乖乖回到冯大善人身旁。
对于春苗的眼神,蒙稚只能讪讪的装作没看到,揣着手向屋顶看去。而后待春苗回过头走去,赶忙上前来到祁天身旁,将祁天的头扶起,找个了略微舒服点姿势,让祁天躺在自己腿上。
看到自己身后二人全部回来后,冯大善人再次开口指着蒙稚说道:“你跟我回府上,他得继续留在牢中,昨夜里你们因何进的牢房你俩也清楚,我不能在城中百姓眼中失信,所以你二人必须得留一个,待今夜祭祀结束,明日我会安排人接他出去的。”
听到此言,蒙稚有些犹豫的看向腿上祁天。
祁天只是招招手,示意蒙稚去吧,自己死不了,注意安全,一定要问出来瑶瑶的去向。
随后蒙稚将祁天轻轻的挪到土堆旁,而后又向冯大善人提了些食物大夫之类的要求这才出了牢房。
而冯大善人见蒙稚来到自己身后却并没有打算就此离开这座大牢,只是叫春苗夏荷二人先带着蒙稚出去,在大牢门口等着,自己有些话要与祁天说。
而蒙稚虽担心自己出去后,冯大善人会对祁天不利,但一想着二位侍女已随自己出来了,而那善人也是坐在轮椅上动弹不得,应该不会对天儿个有什么动作。
就这样蒙稚便随二位侍女出了大牢,在门口等待,而这等待功夫对于蒙稚来说却是极其的难熬,面对着春苗要杀人的侵略性目光,蒙稚只感觉牢房里也是挺好的。
而后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冯大善人自己转动着轮椅在大牢中出来了。只见脸上目无表情,却感觉有种强忍的兴奋要爆发。
蒙稚有些好奇冯大善人到底跟祁天说了些什么,但既然对方不想让自己知道,自己也不敢再去多问些什么,只好跟着三人回到了冯府。
而再看那牢房中的祁天,平静的躺在土堆上,两眼无神,似乎是不敢相信刚刚眼前发生的一切,而在嘴中一直念叨着“我就是她,她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