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纹蝶一经想起马骏辰方才的醉态就忍不住咧开了嘴角:“我都快让马骏辰笑死了。”
“哦?”凉婵饶有趣味打听道:“说来听听。”
“那家伙……”纹蝶一口气把他哥哥的笑话全讲了出来。
凉婵听他一番不失诙谐的描述,感觉风趣如他总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想不到你的酒量还不错呢。”
“我啊……”说起这酒量的由来,那可都要感谢那尊酒神赵越亭才是,纹蝶苦笑着道:“这些年硬是被老赵练出来了。”
凉婵见他此番心情大好,自己先前的忧虑也随之烟消云散,轻轻挽起他的手臂,身体就不自觉的向他靠拢过去:“夜晚风凉,我们进屋说吧。”
瞻星楼凭山而筑,外观宏伟,内饰堂皇,登临霄汉,仰瞻星海,故此得名。
各大门派均被安顿在楼内下榻,纹蝶随她回到三楼厢房,坐在桌前稍等了片刻,却见她端着一个汤碗向这边走来,好奇的伸长脖子看了两眼:“什么东西?”
凉婵坐在他对面,将碗放到他面前,柔声道:“喝点这个解解酒吧。”
纹蝶用手指在汤面上蘸了一下,搁进嘴里尝了尝,咂咂嘴,一股浓郁的蜜糖香甜流溢在舌尖,轻笑道:“好甜。”
“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凉婵瞧着他这举动不觉莞尔,将汤勺递到他手里:“有勺子你不用。”
纹蝶道:“看不出来,你这么贤惠呢!”
“没有啦……”凉婵一双纤纤玉手巧托香腮撑在桌边,笑靥盈盈的望向他,嫣然道:“我以前不曾下厨,这些以后都要慢慢学。”
纹蝶正自喝了两口,听到这句话不禁抬眸凝视着她,凝视着那双纯然无垢的清眸,那双嫩如柔荑的纤手,忽然感觉这样一个女孩子,实在不应该为自己染上烟火气,表情忽然就认真了起来:“我不用你学这个,这些事留给下人做就好。”
凉婵道:“那你想要我学什么呀?”
纹蝶道:“什么都不用,我只想你每天无忧无虑的陪在我身边就好。”
凉婵何尝不想与他远离这尘世纷扰,去一个山明水秀,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携手共度余生,奈何身在这乱世江湖,又岂能真正做到无忧无虑?一念至此,垂敛的眸光也不觉染上了几分黯淡:“只是……”
“只是什么?”纹蝶见她欲言又止,低眉不语,怕是也感觉这看似简单的四个字,要实现起来却实属不易。
“只是……”凉婵迟疑片刻,缓缓开口,轻喃的话语不免透出几许忧伤:“只是我们见面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这次武林大会过后,我又要跟师父回琼花谷了……”
纹蝶何尝读不懂她的意思,轻叹道:“当初让你拜入琼花谷,是为了让你有这重身份,可以保护你,却不想会给你带来这么多苦恼。”
凉婵凝眸望向窗外,见窗外月色恰好,清辉透过窗轩,夜风抚弄花影,如此宁谧的夜晚,是多么不可多得的时光,幽幽道:“我这一生经历了太多身不由己的事,往往都不由我的意愿,好不容易脱离了降临过那个囹圄,却还是……”
纹蝶道:“这事怪我,是我一开始没征求过你的意愿。”
“不,怪不得你……”凉婵将视线转回,静静的凝注着他:“当时情势所迫,你的决定是对的,我早已厌倦了过去尔虞我诈的日子,如今能拜入琼花谷,拜入师父门下,对我来说,已经是求之不得的幸运了,我哪里还敢有半分不知足……”说到最后愈加神伤,即使强颜欢笑,却仍难掩眸底那一抹忧郁。
纹蝶道:“凉婵,我……”
凉婵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明白的,你如今还有不得不留在江湖上的理由,无法对我承诺什么,我理解你。”
纹蝶不想她竟完全看透了自己的心思,更如此温柔大度,善解人意,一时情难自禁,几乎忍不住要将自己留在江湖上的目的脱口而出:“其实我……”
“其实我能有今天,全都是因为有你。”凉婵忽然开口将他打断,抬眸,目光深情而专注的凝视着他,柔声道:“否则,我如今会沦落到什么地步,都还不堪设想。”
纹蝶见她如此善解人意,很是动容,却又不免为她感到心疼,这样一个惹人怜爱的女孩子,本不该背负那么多痛苦的记忆和沉重的压力。忽然感觉自己这些年来,一心在江湖上追逐那些不切实际的利益,似乎从未真正关心过所爱之人,又不禁想起赵越亭的一番话——为了那些遥不可及的追求,忽略身边唾手可得的幸福,实乃最愚蠢的决定。半晌,悄然握住她的手,面上泛起几分歉意:“是我不好,一直以来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再给我点时间,我会尽快带你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凉婵痴然望向他,眉心锁着忧愁:“去哪?”
纹蝶道:“去一个远离纷争的地方。”
“其实……”凉婵嫣然一笑,一直以来不曾听他许诺过什么,亦或是酒后真情实感流露的缘故,但无论如何自己始终愿意跟随他的脚步:“其实不论去哪,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熏风满帘,露华盈窗,一盏熹微的烛光随着晚风暗自摇曳,两人相依在旁,悄悄细语,情愫绵绵,如此静谧的夜,又是独处的房间,两人四目相视,近在咫尺,一阵微妙的气息在无形间悄然而生。
纹蝶忽然感觉这气氛有点不太对劲,亦或是喝多了酒的缘故,感到一阵心潮异动,眼下这氛围,似乎……有点容易让人把持不住……突然很不自然的开口:“那个,我……”
凉婵道:“怎么?”
纹蝶道:“没,没什么,太晚了,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说罢,也不等她回应,起身头也不回的推门而出。
凉婵望着他一溜烟跑出去的身影,他那点小心思自己心知肚明,忽而掩着唇痴痴的笑了起来:“傻小子……”
翌日,艳阳当空,清雅的院落铺满阳光,不觉间已是春意盎然。
小梳难得在自家床上睡了个踏实觉,心情亦如阳光明媚,一觉醒来就直奔瞻星楼,拍响凉婵的房门:“婵儿!你在么?是我,谢大少爷!”
“来了!”下一刻,房门被缓缓敞开,凉婵的身影出现在宸檐下,嫣然道:“小梳姐姐,早上好。”
一抹暖阳笼罩在她身上,只见她穿着一袭青萍色纹绣霓罗裳,色泽明艳而不失清雅,腰缠翠绿丝绦,衬得纤腰盈盈一握,臂挽青缨披帛,映得香肩玉肌似雪,青丝绾云鬟,胭红衬黛羽,此刻略施粉妆,当真是风华绝世的佳人。
小梳满眼惊艳的瞧着她这身打扮,竟不禁有些痴醉,盯着她瞧得一瞬不瞬,赞不绝口:“婵儿!你真好看,简直美若天仙!不对,比天仙都美!唉,我这张笨嘴,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夸你了!反正,反正就是天下第一大美人!”
凉婵听她语无伦次的夸赞,不由轻笑道:“哪里……姐姐你太夸张了。”
“不夸张,不夸张!”小梳摆了摆手,而后沉重的一叹气:“唉!真是便宜纹蝶那小子了!”
凉婵听得糊涂:“什么叫便宜他了?”
小梳大声道:“我说那小子艳福不浅!你跟了他啊……真是太可惜了!一朵鲜花就这么插在了牛粪上!”
“姐姐……”凉婵对她这比喻很是汗颜:“你就不要取笑我了……”
“我哪里是取笑你!”小梳今日难得心情大好,满心欢喜牵起她的手:“走!咱们去看看那个牛粪起来了没有!一会儿他看见你这么美啊,肯定会馋的流口水的!”
纹蝶的房间在二楼西侧,两人下了楼就直奔他房前,小梳用力拍响房门,大喊道:“牛……纹蝶!别睡了!快起来!”
纹蝶昨晚与哥几个酒醉到深夜,此刻睡得正熟,被这拆楼般的拍门声吵醒,想都不用想定是那要命的谢小梳!索性用被子蒙住头,翻个身继续睡。可这声音越来越大,吵得根本睡不着,无意中喊了一声“张莫离”,却又反应过来那小子早被自己差回夜琅城了,无奈只得爬起来,敞开房门,半睁着惺忪睡眼,不耐烦道:“大少爷,这才几时?”
房门敞开的一瞬间,小梳瞅准时机,一把将凉婵向他怀里推了过去。
纹蝶但觉眼前人影一晃,下意识抱住了她,只听一声娇呼,凉婵被他抱了个满怀,霎时间脸颊绯红,一颗心剧烈的跳动起来。
楼内不少人群走动,小梳见状开怀大笑,笑声引来众人围观,惹得凉婵愈加羞涩,急忙挣脱纹蝶的怀抱,后退几步,头低得不能再低。
“你……”纹蝶满脑子睡意瞬间清醒过来:“你笑够了没有!”
小梳捧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身,大幅度的摆着手臂:“不够,不够……”
纹蝶一把捏起她的鼻子,是真没手下留情,咬牙切齿的道:“一天到晚的!行不行了你!”
“疼疼疼疼疼——放手!”小梳疼得直跺脚,双手胡乱的朝他身上打去:“死纹蝶!你心里分明偷着乐呢!装什么正人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