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雄道:“我听容玉说,你是被秦临风养大的孩子,想来你这一身武艺,也是由他所授?”
小梳听爹爹越问越多好不耐烦,打断他啰嗦的探问:“哎哟爹!您干嘛刨根问底的啊!他的事我都清楚,你直接问我不就好了么!”
谢雄因有私欲,不自觉的就想对这少年深入了解一番,自知打探过多,缓缓一笑道:“倒是谢某唐突了。”
纹蝶道:“无妨。秦叔叔待我视如己出,不但对我有养育之恩,也授我一身武艺。”
谢雄道:“说起来,我与临风也有二十年未见了。”
纹蝶道:“秦叔叔自燕家庄一役后就退隐江湖,在东离安居,不曾出世。”
谢雄点点头道:“临风也算找到了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日后你若见到他,记得代我向他问好。”
纹蝶道:“一定。”
“好,好……”谢雄笑容中很是满意,又仿佛别具深意,感叹道:“想不到,燕少侠竟是仙缱派的传人。”
纹蝶不由一怔,未想他竟知道这些:“原来盟主早就知道。”
谢雄道:“临风与我也是故交,而他师承仙缱派,那么少侠的师承,谢某自然是一想便知。”
“是……”纹蝶颇为感慨的笑笑,不想自己在这位盟主面前竟被看得彻彻底底:“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谢雄道:“不过你也大可不必担心,此事只有我谢家人清楚,谢某自知轻重,定不会透露出去。”
纹蝶道:“是,晚辈多谢盟主。”
小梳方才就被这惊天大秘密震撼的不行,此刻才回过神来,大叫道:“好你个纹蝶!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亏我把你当兄弟!你却一直瞒着我们!”
“这个……”纹蝶的表情很是复杂,若非被盟主识破,自己还真就打算一瞒到底:“仙缱派早已不问江湖事,所以也没向你提起。”
小梳闷闷不乐的哼了一声:“难怪我早就觉得你的武功不简单,并不是大家熟知的各大门派的路数,果然,夜琅城那些都不过是你的表面身份,想不到你的真实身份竟是仙缱宫门下,行啊你,竟然隐藏的这么深!”
“是。”纹蝶只能尽量自然的微笑:“大小姐好眼力。”
谢雄心下暗忖道:诚如所言,这仙缱宫几十年前就名震江湖,其内门武学博大精深,难怪这孩子年纪轻轻就拥有如此超凡的内力。而后仙缱派逐渐隐退江湖,据说是隐居仙岛,慢慢的,也就淡出了世人的印象,却绝不会被世人遗忘。一念至此,正色道:“小梳,燕少侠的出身事关重大,你可要替他保守秘密。”
小梳拍着胸脯向他保证:“放心好了,我又不傻!我听说仙缱宫远在东离境域一个神秘的海岛上,宫中藏有世代流传的武学典籍,灵丹妙药什么的,应有尽有,当真如此?”
纹蝶见她知道的果真不少,不愧为武林世家子女,颔首道:“不错。”
谢雄眉开眼笑的看着两人,心中默以嘉许,想来这少年师出名门,背后潜藏着夜琅城和仙缱宫两大顶尖势力,而他身为燕大侠之子,家世也算门当户对,若女儿真能与他结下良缘,便是与双方势力强强联手,对抗魔教如虎添翼,可谓天作之合,于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谢夫人与丈夫心意相通,结亲的想法自然也是不谋而合,此刻细细打量这少年,显然对他也是十分满意,禁不住喜形于色:“不知燕少侠今年贵庚?”
纹蝶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一瞬间竟有种不妙的预感,笑应道:“二十二?二十三?嗯,差不多吧。”
小梳听来不屑的接口:“你有二十三么?我看你顶多十三!不对,三岁!”
尽管他有意含糊其辞,但谢雄显然对他的生辰八字毫不在意,只看重他的身份,看重他所属的两大顶尖势力。
谢夫人考虑的虽不及丈夫深,却也不难从她的神态中看出对这少年充满好感,忽然问出一个尖锐的问题:“不知少侠可有定下亲事?”
“娘!”这单刀直入的一问,让小梳几乎傻了眼,惊呼道:“你问人家这个做什么!”
“什么……”纹蝶亦是本能的失了声,虽说这夫妻二人的心思与自己料想的八九不离十,但当被她直面问出口还真有些措手不及。
谢夫人自知问得略显唐突,莞尔一笑做起解释:“没什么,娘只是随口一问。你爹膝下无子,这武林盟主之位,总归需要有人接手。”
这句话的意思已经显而易见,小梳更加感到不可思议,急忙大声辩驳:“爹爹还正当壮年,你们不该考虑这些!再说,不是有祈锋哥哥么!”
谢雄接应道:“祈锋那孩子虽一心孝忠于我,但却不是继任盟主的最佳人选,这一点,你祈锋哥哥自己也清楚。”
“那谁才是您心目中的最佳人选?”小梳忽然异常激动,伸手指着纹蝶大呼道:“他么!”
“小梳。”纹蝶怕她言辞激烈惹出事来,急忙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再说下去。
小梳像是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的发起抱怨:“爹!娘!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但是我已经长大了,我的婚事我会自己做主!谁适合做我谢家的女婿!谁适合继任武林盟主之位!我心里有数!不用你们乱点鸳鸯谱!”
“好了!婚事什么的,以后慢慢再说。”谢雄见女儿话已至此,再争论下去也是无果,微微一笑结束这话题:“那么,晚宴的时候,少侠别忘了来,也好让谢某一尽地主之谊。”
一场原本融洽的家庭会面,最终因观念分歧落得不欢而散。
小梳见势不妙,坚决拉着纹蝶逃离了这尴尬的场面,此刻踌躇在庭廊下,犹自难以置信的自语:“想不到,我爹竟会选中你……”
“我也没想到……”纹蝶这一刻同样心绪繁重,两日内接连发生了太多的事,镜璧剑的骤然出世,聂浪的密谋交易,玄雀的身世之谜,自己的师门被识破,盟主的意外赏识……一桩桩,一件件,感到一度身心疲惫。
“你放心!”小梳自知他与凉婵两情相悦,自己决不会,也决不容许父母做出拆散他们的事,郑重其事向他保证:“这件事我会跟爹爹说清楚,不会让你为难的。”
纹蝶此刻面对着她,但觉这大少爷平日里纵然疯疯癫癫,实则通情达理,对事自有一番成熟的见解,半晌,终是无言以对,强颜一笑。
小梳何尝不知他的无奈,但心底始终藏着一问,须得当面问个清楚:“纹蝶,我知道你无心盟主之位,也不可能跟我在一起,但是,镜璧剑,你真的无动于衷么?”
纹蝶蹙眉道:“你为什么总是认为我对镜璧剑有想法。”
小梳道:“你瞒得过凉婵,却瞒不过我。从一开始,你就是为了找寻这把剑而留在江湖上的吧。你是燕大侠的儿子,又是冰凛剑的主人,想得到镜璧剑,这一点也不难理解。”
纹蝶听她分析的句句在理,唯有一点稍有差池:“我怎会是冰凛剑的主人。”
小梳断然道:“或许与冰凛剑定下契约的人不是你,但你必定知道它的下落!”
纹蝶见她那般笃定,更为不解:“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小梳道:“凭我对你的认识,还有当你得知镜璧剑在骁武门时候的反应,还有张莫离走得异常匆忙,必定与此事有关!”
“呵……”纹蝶承认这丫头心思细腻,观察入微,却也感觉她在有意旁敲侧击:“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想说!”小梳一下子态度端正起来:“希望你能和我爹爹联手,齐心协力,共御魔教。”
纹蝶有些出乎意料,这实在不像是她能说出口的话,也不知是受人教唆,还是自己打一开始就没有彻底认清她,看向她的眼神很是复杂,却也不得不刮目相看。
“你别这样看着我!”小梳从他的眼神里能够看出他的困惑:“虽然我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和目的,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纹蝶沉默了半晌,也着实纠结了半晌,最终出于与她的交情,更出于对她的信任,缓缓说道:“我需要镜璧剑,并不单单是为了我自己。”
小梳道:“你需要镜璧剑,我爹同样也需要你,所以在他们看来,我嫁给你,亦或说,你入赘进来,是最好的选择,如若不然……”
纹蝶道:“就会怎样?”
小梳道:“就会让你成为我爹最大的阻碍。”
纹蝶看似轻松的笑了一下,打破这沉重的气氛:“我不会的,我不会成为你爹的阻碍,你尽管放心。”
两人推心置腹的聊了一番,再次回到花园湖畔,只见凉婵一个人默立在湖边,广袖飘拂,楚楚动人,只是那柔弱的背影看上去仿佛透着几分悲凉。
小梳跑到她身边,正准备把刚才发生的事向她倾诉一番,却发现她两眼通红,显然刚哭过一场,惊呼道:“妹子!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凉婵默不作答,只是一味含泪摇首,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却又难以对她诉说。
纹蝶走上前,见她泪眼朦胧郁郁寡欢,似乎还不想搭理自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