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地宫之外的密林深处,上百余人整装待发埋伏在此,全神戒备,只待主上一声令下。
恰时一名下属匆匆来报:“左使大人,接到信报,玄右使已一切安排妥当!”
“好!”厉星痕以重剑一点地,脚下一道深深的裂纹一直延伸了数丈开外:“兄弟们!随我冲破敌阵!剿灭魔教党羽!”
“杀——”喊声激荡,斗志昂扬,气贯长虹,势吞山河。
而位于隐秘的山峦崖畔,一人正居高临下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一头青丝挽于耳后,随着一袭白袍凌风飘拂,静默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一名下属见主子久久的凝立不动,正欲上前问问他下一步的动作:“公子。”
凌飞微微抬起手掌将她打断,自始至终面如止水,举起的掌心微微合拢,敛握成拳垂下。
地宫内,白灵瑄与燕毓麟还在商谈,却忽听殿外传来一阵激烈的厮杀声,紧接着,一名部下快步冲入大殿,慌慌张张的报上外界变故:“大人!不好了!劫帝教厉左使带人攻打来了!”
“谁!”白灵瑄神色大变,蓦地拍案而起,像是生怕听错了一般再次确认:“你说谁攻打来了?”
部下疾声道:“劫帝教左护法,厉星痕!殿主,我方不敌趋于败势,这可如何是好!”
白灵瑄一个踉跄险些失足,被身侧的纹蝶搀了一把,堪堪站定脚跟,不觉间却已冒出一身冷汗,对外高喊道:“来人!快来人!”
然而喊声在幽殿内回荡了许久,四下却无人响应,只有兵器猛烈的撞击声夹杂着人群喊杀的喧嚣乱成一片。
纹蝶恰时在他头上泼了一桶冷水:“别喊了,活人是来不了了,死人倒是有不少。”
白灵瑄猛然转首,满目惊惶的看向他:“你……你什么意思?”
纹蝶朝殿门方向一扬下巴:“你自己看。”言外之意,眼下这状况已经再明朗不过。
白灵瑄但觉他此时的态度转变得那叫一个天翻地覆,心中陡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怒瞪着他一字字道:“你究竟……究竟是谁!”
纹蝶忽然笑了,第一次对他露出笑容,笑容中却尽是阴谋得逞的狡诈:“我就是我,你口中的姓燕的。”
姓燕的!几个字犹如一根根利刺扎进心里,白灵瑄盯着他的目光几乎都要冒出火来,满腔的怒火燃烧,不受控制的直喘粗气:“燕毓麟……你,你竟然没死!”
纹蝶嘻笑反问:“你都没死,我怎么舍得死?”
白灵瑄彻底认清了现实,不由得脚底再次一个踉跄,一瞬间仿佛一道霹雳当头落下,无法置信的自语道:“不可能……这不可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纹蝶目光带着挑衅又冷酷的笑意,斜着眼睛看向他:“怎么,睡了一觉就失忆了?忘了昨天还跟你在这里共商大事?”
“你!”白灵瑄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身形不住的颤抖,想要对他出手却发现浑身虚软,内力更犹如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空般无法凝聚,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中被他下了毒:“怎么会这样……”
纹蝶悠悠道:“你要是想多活几天呢,就劝你不要动武。你没发现么?这里上百人镇守,都能被轻而易举的攻破,究竟是为什么?”
白灵瑄猛然醒悟,原来他早已暗中设下埋伏:“你!你做了什么手脚!”
纹蝶道:“不是我,是你那神通广大的玄右使,他在宫中每个区域都布下了迷香,效果类似于……嗯,软筋散一类的东西,哦对了,不瞒你说,这玩意还是从你宫里搜出来的。”
白灵瑄恨的咬牙切齿:“玄雀!他竟然也……”
纹蝶道:“没错,他也活着呢。”
白灵瑄嘶声道:“原来你们早就计划好……”倏然脸色一变,发现此事里里外外根本就是早有预谋,这姓燕的昨日一直在自己眼皮底下,而且布阵如此大范围的动作凭玄雀一己之力也根本不可能独立完成,那就必然有人里应外合,而那个所谓的奸细无疑是……眼前猛然浮现出一张娇媚的脸庞,顿时惊呼失声:“阿奴!是花吟奴!”
纹蝶满意的一笑,一笑便解了他所有的疑惑。
白灵瑄痛恨的嘶声道:“花吟奴!你这个叛徒!”
纹蝶道:“你又何尝不是叛徒呢?嗯?灵瑄公子?”
白灵瑄惟今只恨没有尽早杀了花吟奴,若非她中途倒戈,这两人早已葬身火海,自己又怎会沦落到被反间、被围剿的地步。全因当初的一时不忍、一念之差,酿成了如今这般满盘皆输的局面,那是自己犯下的最彻底、最致命的错误。
没有人知道的是,年少时,从他第一眼看见花吟奴的那一刻起,就对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子产生了一种不一样的情感,多年以来也不曾消减,说爱倒也委实算不上,但至少会对她保留诸多关照,诸多容忍。
然而她却无情的背叛了自己,背弃了煌琉神殿,那是他永生都无法原谅的事情。
在经历了一番痛苦挣扎后,那些震怒和怨恨终究渐渐衍变成不甘和悔恨,直至化为绝望,一颗心也彻底陷入无底的深渊。
纹蝶何尝不知他此刻的心情,见他似乎松懈了戒备,顺势在他身上一扫,封住了他几处穴道,况且他此刻本就虚弱无力,自然就被轻易制伏。
白灵瑄始终不置一词,仿佛已经听天由命,任人宰割,被他一路架着走向殿门,只听轰然一声巨响,殿门就在他一掌之力下尽毁,外面的一切情况随即落入眼底。
横尸遍地,血光四溅,死的均是魔教部下,论人数远超突袭制胜的劫帝教中人。
白灵瑄目光震颤的看着这一切,身体却一动都不能动,只有盛怒之下无意识的浑身战栗。
纹蝶与他并肩而立,伸手一指眼前的景象,仿佛摆在眼前的是一片大好河山:“你看。你要的江湖霸业,不就是千万人的尸骨堆积而成的。”
“你……你……”白灵瑄嗓音都在打颤,一时血气上涌,一缕鲜血就沿着唇角流淌下来。
纹蝶冷冰冰的看向他,深邃的眸底没有一丝感情,无论是反败为胜的庆幸,亦或是一雪前耻的快意,统统没有:“我们之间的事还没完呢,你得活着跟我回到骁武门,可别现在就寻死。”
“燕毓麟——”白灵瑄痛恨的嘶喊出他的名字,整个人再也无法保持镇定,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奈何却被限制了行动。
纹蝶再也不瞧他一眼,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向这边走来,如今他已换回原本的装扮,又恢复了以往耀眼的风华,有的人就是这样,即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言不语,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将他身上的光芒掩盖。
玄雀上前道:“马车就在外面,跟我来。”
纹蝶冲他微微一笑,架起身侧的白灵瑄:“请吧,殿主大人。”又想到他此刻动弹不得,干脆一拦腰把他扛在了肩上,任他在耳边嘶声吼叫,任周围一道道惊愕的目光交叠在身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厉星痕清剿完现场,正巧撞见他扛着白灵瑄向外走去,连忙快走两步追上前:“燕小哥!”
纹蝶方自把白灵瑄塞进马车里,差人把他绑起来,回头冲来人笑了笑:“厉大哥,这次多谢你了。”
厉星痕正义凛然道:“清除乱党人人有责,谈何言谢。诺,这个给你。”说罢自身后取出一物递过去。
纹蝶见他递来的是一捆细长的布卷,不知里面裹着何物,接到手里的同时,触摸到内物的形状却不禁心神一动,解开一看,正是遗失在密道中的寒凌剑,心中有几分说不出的感动:“我还以为,这次真的找不到了。”
厉星痕同为剑客,自然理解这把剑在他心中的分量,何况是这种挚爱之物失而复得的心情:“剑鞘虽然毁了,但好在剑刃还很锋利,这是一把好剑,你可不要辜负了它。”
纹蝶黯自点点头,内心不免有些许愧疚,这把剑对自己而言意义非凡,毕竟它是取冰凛之魄炼就的,而冰凛与父亲尚有血脉之约,不由得收拢掌心牢牢握紧。
厉星痕有些惋惜的道:“可惜就是剑鞘没了,不过没关系,回去以后,哥帮你找师傅量身定制一个。”
纹蝶深深一叹:“剑鞘还是原装的好。”这句话意味深长,略带一丝惆怅,而后又收起忧伤微微一笑:“不管怎么说,这次真的谢谢你。”
厉星痕豪爽的一拍他肩头,朗声道:“要谢我就等事情过去以后,咱哥俩好好喝一杯!眼下还要赶回骁武门处置白灵瑄那龟孙,这一顿先欠着!”
纹蝶道:“别说一顿,十顿八顿小弟也自当奉陪。”
厉星痕大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