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常说,孤单是缺少人陪伴,而寂寞却是思念泛滥,心中那人却不在身边。
寒东雪从来都不对人提起往事,所以与之相识之人都不知她心中所想,包括穆菁,也不敢随意跟她说起那被尘封许久的沉痛记忆。
郭昕突然的出现,就像是开启被她封闭的记忆的一把钥匙,锁一打开,源源不断地涌动的往事一涌而出。
周围安静得仿佛细针落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此时此刻寒东雪即便再不想承认,也否认不了她的心现在就像是空了一样,脑子也开始不听使唤的开始胡胡思乱想。她很多时候其实不喜欢黑夜的到来,可又无法改变白昼黑夜的转换。
午夜的寂静燎人心火,于是烦躁变得无边无际,她受不住,只好改变自己的作息,白日寻些时间休息,晚上做自己想、需要做的事。
久而久之,寒东雪再不排斥黑夜,一身暗色衣物便可隐于夜色之中便可来去自如,毫无顾及的想办需要办的事见想见、需要见的人,特别是夜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
当夏夜的夜风呼呼拂过面颊,立于屋顶上的寒东雪漫不经心地抬手拨开被风吹乱的碎发,视线直直盯着对面昏暗见不着一丝亮光的菁州府衙,趁官衙役巡视刚过的时间一个闪身下了地上,环顾一眼四周后进了安静得连针落地的声音都可以听得清晰的后院。
嗒嗒嗒……
院中亭下端坐之人抬头,拨弄佛珠的右手顿住了动作,眼虽未睁开却清晰的听见有人靠近的声音,这是习武之人的警觉。
他竖朵听了许久,直到那微乎其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近处消失再听不见,他这才徐徐地垂首,似乎在期盼什么,但又怕承受再一次的失望。
继续拨弄佛珠的动作,暗中的他的背影显得很是苍老。
郭昕的出现仿佛打通了寒东雪身上脉络,所有精力几乎都聚集在了一起,使得她的听觉、视觉、味觉都被像是被放大了数倍,他拨弄佛珠的声音几乎就在她耳边回响。
她看着那个沧桑寂落的男人的背影,心头仿佛被针扎了般,但她面色平和,似乎已经麻木,只不过有关颖山的重创实在太深刻,所以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淡出她的记忆罢了。
想着,她又蹙眉,然后迅速地将所有回想中的记忆画面抛之脑后,闪身到了他左侧的木栏边倚着,目光幽幽地望着远方表情淡淡说:“我从不知颖山还信佛。”
垂头拨弄佛珠的人怔住,脸上先闪过一丝讶异,须弥又克制地板起脸,肃容道:“我却从来都知道你胆大天地都敢闯。”
他略略抬头,将一张历经沧桑的面容暴露在暗夜的微光下,手也继续动作,只是佛珠拨弄的速度不自知的缓慢了许多,他自己都没发现。
寒东雪侧眸看他一眼,朱红色的唇角轻轻一撇,双手环胸嗤笑一声,略带讽刺之意道:“劳您二位费心,大费周章地想要我小命,可惜阎王爷不收。”
曾在脑海中补脑过多个与她重逢时会遇到的情况,有怒骂哭喊、欢喜拥抱,甚至还想过会刀剑相向,最让他不愿承受的也不过是陌路,原来还有比那个更让他心痛的重逢场景……
从小到大习惯的教养让他吞下了所有苦楚,右手搀着地面站起身,可盘腿端坐得实在太久,双腿已经发麻,只好扶着木栏依靠而站立挺直背脊。黑暗之中看不太清木栏外的寒东雪的五官,却盯着看了久久出了神。
被凝视之人却是扬手挡住他的视线,凉凉道:“别用这样的目光看我,我来不是想要看你懊悔愧疚的。”
闻言之人先是一怔,然后又像是预料之内那般笑着摇了摇头。“都说你变了,我倒是觉得你没变,还是那个心直口快的孩子……”
“不,我不是。”
寒东雪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声音凉凉语气冰冷,“当我离开颖山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寒东雪。”
“今夜你来,是想杀我泄恨吗?”颖山山主云不归目光哀伤地看着她,然后徐徐后退一步,仰头张开双臂似等待死亡降临的姿态,“由我起,由你结束,一切如你所愿。”
寒东雪却沉下脸,怒了:“你以为你死就能让时光倒流吗?不需要你来告诉我你有多可恨!”
“如果我死能让你心里好受一点儿……”
“别把自己说得这么重要。”寒东雪打断他,嗤笑一声高傲地讽刺道:“好像你的一举一动就能改变我的人生似的。”
云不归语塞,心刺痛着淌血,第一次觉得她是如此的口齿伶俐,竟如刀剑般刺入了他的心脏来。
他上前一步,眼底满是不甘跟痛苦。“东雪,你若真要算得清楚,所有的罪孽就由我来赎,只求你来日见了你师娘,能放她一条生路。”
寒东雪依旧是淡淡瞥他一眼,“我不会杀你的。”
听语气,云不归便知在她并非心软,于是皱起眉头迟疑地看寒东雪,黑暗中瞧见的却是恶魔的翅膀。
“你是需要我帮你什么?”
寒东雪闻言嗤笑一声,“郭昕让我别找您,可我偏偏要找,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我猜想便是她找过你。”云不归心中通透。
“当然,如果这世上有谁最希望我消失,郭昕排第二,无人排第一。”寒东雪眼睛半眯成缝,眼底闪烁着浓浓恨意。
“东雪,你放过她吧!”见她恨意十足,云不归有些惶恐,“昕儿只是性格刚烈,人不坏。”
寒东雪心中冷哼,甩甩袖,“她是怎么样的人我比您更清楚,不需要您来告诉我。”
云不归又有些看不透现在在他面前的寒东雪,这真的是当年那些他曾后悔过千万次将她带回颖山的孩子吗?怎么如今变成了这副样子?
“不用这样看我,”寒东雪扯扯嘴角,早就知道自己的这位“师父”心中在想什么,“只要她不再惹我,我答应你留她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