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攻!”李步仍大手一挥。
“不要——!”李顼喊道。他的喊声被淹没在汹涌的喊杀声中。
李步仍纵马向前,直奔竹浣。
那两名侍卫在加入战斗之前将李顼双手绑住,还拿走了他的宝剑。李顼只能眼睁睁看着竹浣与自己的父亲厮杀在一起。他这辈子最不愿意看到的情景,终于还是发生了。
形势急转直下。
依照竹浣的谋划,她应该在此处取了李步仍的性命。竹泱、竹漓等人则负责分割、消灭李步仍的主力部队。
但是,竹浣没想到李顼居然来了。而且还被李步仍控制住了。竹浣心中暗道不好。
李顼带来的人有数千之众。虽说黑衣军个个勇武,奈何双拳难敌四手。
便是在此时,竹浣面前的几个白衣军士突然惨叫着倒下。但见他们的咽喉处各个插着一片树叶。
竹浣大喜。知道是妙音来了。妙音的这一手“天女散花”乃是她的独门绝技。
果然,从那山涧之上,飘下数十条蓝衣人影。
竹浣叫道:“师姐!”
妙音道:“公主休慌,我来助你!”
黑衣军这边精神俱为之一振。
竹浣还是第一次与李步仍交手。她亦知道李步仍自小习武,功夫不可小觑。竹溪流也曾对她说过,李步仍乃天下第一虎将。因此,竹浣暗自告诫自己要小心应对。
崔护心里眼里只有竹浣一人。他绝不离开竹浣半步,因此只在她身边替她扫除障碍。如今妙音也来了。两人都有意识地照护着竹浣。
过了一会儿,妙音便看出竹浣有些不对劲。便靠近她问道:“你怎么了?”她还不知道竹浣中毒的事呢。
竹浣笑道:“无妨,前几日受了点伤。”
妙音带来的,也不过数十名女尼。与李顼带来的数千人马相比,还是杯水车薪。竹浣这边,仍是岌岌可危。
不多时,崔护便被李步仍的剑划伤了右臂。鲜血瞬间便将他的整条手臂都染红了。
竹浣惊道:“护儿!”急忙撕下自己的一片衣襟替他先裹住伤口。
李步仍趁机朝竹浣下手。
李顼的目光一直也没离开过竹浣,此时吓得大叫:“浣妹小心!”
幸而妙音情急之中撒出一把绿叶来,李步仍闪了一闪,竹浣这才逃过一劫。
李顼被缚着双手,跑到李步仍面前,叫道:“父亲,你不要伤害她!”
李步仍气得要吐血。“你这个不孝子!”手中剑朝李顼一拍,李顼被震得飞了出去。
崔护右手不能举剑,便左手执剑,仍尽力护住竹浣。
竹浣中毒之后,身体并未完全复原。而交手之下,竹浣也看出李步仍果然很难对付。他功夫精纯,力道沉厚,作战经验也十分丰富。若不是他这几年沉迷于女色,惰于习武,身体已被掏空,竹浣只怕很难撑到这时候。
竹浣已是汗透罗衫,碎花剑舞动起来逐渐吃力。李步仍看准一个空档,一剑朝竹浣左臂刺来。
崔护看到这一险情,急忙来救。他因用左手使剑,料想力道太弱,不能格开李步仍的这一剑。情急之中,也顾不得许多,便将身子一侧,挡在竹浣面前。这一剑便正好插进了他的胸膛。
竹浣见状,伤痛欲绝,拼尽全力挥动碎花剑将李步仍迫开。
崔护口涌鲜血,再也支撑不住,软绵绵往地上倒去。
竹浣一把抱住,泪如泉涌。“护儿,你怎么样?别怕,姐姐给你包扎伤口。”说着又撕下一大幅衣衫,和崔护的一名亲兵一起,将崔护的伤口裹住。可哪里裹得住?那血立刻又将这衣衫完全浸透了。
妙音此时独自护着竹浣,顿觉十分吃力。
慧心等人尽皆奋力拼杀,已是无暇顾及她这里。
竹浣险象环生,眼看李步仍一剑又到。
却突然见一个身影扑了过来。李步仍慌忙撤剑,却是收手不住,一剑将那人刺倒。原来是李顼见竹浣又生险情,不得已过来护住。李步仍的剑插进了他的左肋。
“你这个孽子,你疯了!”李步仍怒吼道,“滚开!”他此刻杀心大起,誓要将竹浣等人消灭于此。
“父亲,不可!”李顼痛苦摇头。他已自行将双手的绳索割断,此刻伸开双臂,护住了竹浣。
李步仍双眼血红。“孽障,你想死,朕就成全你!”他慢慢举起了手中的剑。
李顼闭上了眼睛。
竹浣哭道:“顼哥,你何苦如此!”
只听妙音在身后说道:“虎毒尚不食子。李步仍,你是要杀掉自己的亲儿子吗?”
竹浣见李步仍双眼血红,担心他真的丧失了理智,果真一剑刺死李顼。便轻轻放下崔护,拦在李顼面前。
李步仍嘿嘿怪笑道:“竹浣,既然我儿喜欢你,不如你跟了我儿,我便饶你不死!”
竹浣道:“李贼,你杀我父母,夺我国家,我与你势不两立!”
李步仍面色一变,狞笑道:“那好,今日我便与你做个了断!”
两人又斗了数个回合。
突然,半空中传来一声鸟儿的鸣叫。明明这山涧之中正打得如火如荼,刀剑相撞之声不绝于耳。但是,于这纷乱响声之中,这一声细弱的鸟鸣却是无比清晰地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只见一只浑身金黄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了过来,就在竹浣头上盘旋。竹浣心头一喜,不由热泪一涌。便是在这一瞬间,李步仍一剑刺到。只听“当啷”一声,一块小石子破空而来,将剑震开。一个浑身蒙着黑袍的人飘然而至,直接落在李步仍与竹浣之间,截住了李步仍。
竹浣呆呆地看着这人。
她当然知道,他是谁。
那晚,竹浣坚持要去看看慕云兮如何了。崔护无奈,只得陪她去慕云兮的军帐。谁知进帐之后,只见床铺已收拾整洁。慕云兮已不见了踪影。
竹浣便知道事情定然是十分不好。她逼问崔护。得知慕云兮为了救她,容貌尽毁。
竹浣哭道:“师兄难道不知我?我岂是那等在意容貌之人?”
崔护道:“姐姐自是不在意。可是慕大哥在意。”
“派人去寻他,务必将他寻回来!”竹浣命令。
“是!”崔护领命。
这时,黑火送来一封信。是慕云兮留给竹浣的。
信中道:浣儿,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如今我的样子很是吓人,我不想你见了我害怕,伤心。师兄只能陪你走到这儿了。今后,你需更坚强一些,带好黑衣军,早日消灭李步仍,报父母国家之仇。我相信你,没有我在身边,你也一样会事事策划周全。
信中又告诫竹浣,小心李步仍突然大举进犯,需早做安排。他自会在暗中相助云云。
这之后,慕云兮便差遣红嘴往来送信。他却始终不肯露面,不管竹浣如何求他。
李步仍与慕云兮斗了数个回合,便知此人功夫还在竹浣之上。他心中暗骂:这小妖女倒是有这许多人相帮!
竹浣抱起奄奄一息的崔护,眼泪扑簌簌落下,滴到了崔护的脸上。她自在雾林见崔护第一眼,便喜欢上了这个刚强不屈的少年。是她亲自将崔护从黑火的水牢之中救出,又亲自教他读书明理。而崔护亦对她万般信任与依赖,从不违逆。竹浣早把崔护看的与竹泱、竹漓一样,备加疼爱。然而,也正因为此,她始终也不知道崔护对她所藏的心思。
崔护被竹浣的眼泪一激,慢慢睁开眼来。他本来已是命若游丝,见竹浣伤心落泪,却又猛然生出一丝力气来。他挣扎着伸出手去,替竹浣擦去泪水。竹浣忙将他的手抓住,心知崔护情形不好,不由心如刀绞,只能流泪,哽咽难言。
崔护咧出一个微笑来。“姐姐,我不能陪你了!”
竹浣心痛难忍。这孩子,为何与慕云兮一样说话!你们都不陪我了么!你们都要舍我而去么!将我孤零零抛在这世上,我活着有何意趣!
竹浣拼命摇头。此刻,身边的厮杀声她都听不到了,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护儿,你坚持住!姐姐这就救你。”说着伸出手来,抵住崔护后背,将自身真气输入崔护体内。
崔护身上已被冷汗浸湿,他只觉得无比的寒冷。他颤抖着握住竹浣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姐姐,给我穿……那件缝着莲花的衣裳!”说罢气绝身亡。
他至死也没有说出他对竹浣的爱。自从见慕云兮为竹浣移毒之后,他就决定如此做了。
竹浣愣了半晌。她不相信地伸出手去,探了探崔护的鼻息。这个终日跟着她的少年,再也不会甜甜地叫她“姐姐”了!
竹浣紧紧抱住崔护,眼泪如瀑布一样冲刷着她的脸。如果说父母之死,她并未亲眼所见,还不至于对她造成怎样直接的冲击。但崔护就死在她的怀里,这却是真真切切的折磨。
竹浣挣扎了半晌,才仰天哭道:“护儿!回来!”
这声音凄惨无比,令听者动容。
慕云兮架住李步仍的剑,回首见竹浣伤痛如此,心中心疼不已。怒道:“李步仍,你又欠了我一条命!”手中剑招陡然变得又狠又厉,杀得李步仍手忙脚乱。他的胳膊上、身上、腿上都已被慕云兮的飞云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