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兮笑道:“我看你这支队伍是大变样了呀。看看这穿的,这刀剑,怎么,发财了呀?”
张顺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上次不是抢了那女人的银子吗?小的不敢乱花了。”又挺了挺胸脯,很是骄傲地道:“小的一直记着公主的话,做强盗也要做个义盗,要替天行道。所以,我给弟兄们一人做了一套衣裳,一人打了一样兵器。咱们漂漂亮亮地出来,才像替天行道的样儿。”
竹浣点头笑道:“正是这话。”
这厢,医者也替崔护包扎好了伤口。
崔护竖起大拇指,赞道:“手法不错。”
慕云兮道:“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于是,众人各自上马,如一阵风一样地离开了大道。
张顺请竹浣去自己的山寨歇歇脚,看看山寨的变化。
竹浣很爽快地答应:“好。”
慕云兮看了她一眼,见她面带微笑,目光沉静而坚定,心中突然明白了什么。当然,那里还有竹家帝后的坟,无论如何也是要去一趟的。
这次,他们不再从黑松林进入山谷了,而是由张顺带着,绕了些远路。路途也颇为坎坷难行,却是比黑松林要强多了。
张顺的山寨不过是几间歪歪倒倒的草屋。草屋的大门上有一块粗糙至极的木匾。匾上也写着那么三个字:聚义厅。
竹浣看着这块匾,对张顺道:“我替你重新写一块匾吧。”
张顺及那帮喽罗们听了都喜得无可如何。身份高贵的公主亲自为他们写匾额,这是多么大的荣幸!
慕云兮笑道:“不仅这块匾要换个新的。你们这聚义厅也该做得漂亮一些,要有些英雄豪侠之气才行。”
张顺道:“小的何尝不是这样想,只是要盖一座像样的房子,得需好多银子呢。”
慕云兮道:“银子的事,你不用担心。你家公主自会给你解决。”
张顺听了,奇怪地看着竹浣。
竹浣点头笑道:“没错。银子我会派人给你送来。你只负责将房子盖好,让弟兄们住得舒服一点就行。”
过惯了苦日子的喽罗们,听了不禁山呼万岁起来。
张顺拍着胸脯道:“只要有银子使,我保证将这山寨修得牢不可破!”
竹浣赞许地点点头。
就在竹浣等人商议如何修建山寨之时,皇后的心腹太监小四走入了肃宁宫中。他附着太子李顼的耳,跟他说了一番话。
只见李顼神色大变。
李顼立刻站了起来,他拿上自己的剑,带上几个护卫,匆匆出宫而去。在他的身后,一名小太监悄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稍后,急步离开。
小四是奉皇后之命来给太子送东西的。他告诉李顼,有人在谷园附近的大路上伏击了几个贼寇。贼寇为一女二男。
李顼心急火燎地赶到事发地,发现地上一片狼籍。战况十分惨烈。他心惊胆战地看着,找着,祈祷着。
还好,他并没有发现竹浣的身影,心中不由舒了一口气。却又立刻担心起来,她有没有受伤?她可是刚刚伤好,能禁得住这样激烈的战斗吗?她去哪里了?安全吗?这样想着,双眉不由又紧锁了起来。
在路旁的一匹中箭倒下的死马身旁,他看到了两个还系得好好的包袱。只是,包袱已被血染得看不出颜色了。
李顼心情沉重地打开那包袱,食盒仍在。打开食盒,那剩下的几块团圆糕已被震碎。打开另一个包袱,里边是一堆零碎的花瓣、叶屑。
李顼站起来,仰望苍天。这是他的父亲,再一次对他最爱的女子举起了屠刀。他闭了闭眼,有些恨自己在她临走时让她承诺不杀他的父母。他有什么资格要她承诺呢?
简陋的草屋内,竹浣饱蘸墨汁,提笔欲写。崔护和张顺两人一左一右地扯着那张纸。
竹浣轻舒玉臂,一气呵成。“聚义厅”——三个墨黑油亮的大字跃然纸上。
慕云兮拍掌笑道:“师妹这字雄浑苍劲,内力深厚,完全不似一个女子所写啊。”
崔护由衷地佩服道:“姐姐写得真好!我以后要跟着姐姐学写字。”
张顺道:“我们村里有一位老先生,是个秀才,他年年给我们村里人写对联。我还以为就他的字写得最好。今天见了公主的字,才知道他写字就是瞎画画。”
大家都笑了起来。
竹浣笑道:“你们可别夸我。我的字可不算好,我父皇的字才真的是上上品呢。”说到这里,神情倏然又黯淡下来。
屋中诸人也都陷入一片沉默。
张顺道:“公主莫伤心,张顺定然好好训练这帮兄弟,到时候杀进皇宫,砍了李步仍那个不是人的东西!”
竹浣肃然道:“张大哥有此打算,我甚是欣慰。只是,兄弟们还需勤练武艺,山寨也还需招兵买马,扩充实力。”
张顺后退一步,拱手道:“张顺愿听公主吩咐。公主让张顺怎么做,张顺和兄弟们就怎么做。”
“好。”
竹浣又道:“张大哥选的这个地方实在是极好。前有黑松林遮挡,后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关守护,地方空旷,远离人烟。在此处训练军队,真是再合适不过。”
慕云兮和崔护听了都暗暗点头。他们心中不由对竹浣越发敬佩。玉叶公主虽一介女流,心中却有如此丘壑,实在是令他们这些男子汗颜哪!
竹浣行事向来雷厉风行,想到了就立刻去做。当下,她将张顺的人集合起来,分成三队。她与慕云兮、崔护各领一队,开始操练。
这些庄稼汉们,虽然做了一段时间的土匪,却还没脱尽那庄稼汉的本色。如今的他们,处于两不像的状态。既不大像种田人,也不大像土匪。让他们站个队,他们都站得歪歪倒倒,没个正形。至于武艺,那简直就是一场群魔乱舞,完全是泼皮打架的样子,丝毫没有章法。他们离一个合格的战士标准还差得很远很远。
慕云兮提着他的酒壶,往石头上一靠,道:“你们先把你们的武艺都展示出来,让我看看,哪个最厉害。”
众人一听,都摩拳擦掌,要在慕云兮面前显摆显摆。慕云兮让他们排着队一个一个来,每个人都只展示自己最拿手的武艺。
喽罗们表演得很认真,慕云兮几次差点喷出口中的酒,只好强忍着。
表演完了。慕云兮站起身来,煞有介事地道:“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首先就得学会站。要不怎么叫战士呢?谁要是能一动不动地站半个时辰,那谁就过了成为战士的第一关。”
喽罗们一听,这当战士挺简单的嘛。
慕云兮一字一顿地强调:“我说的可是一动不动,明白吗,就是一根手指头也不能微微动一下,身子连晃也不能晃一下。”
一个喽罗道:“慕大侠,那眼睛能动吗?”
慕云兮愣了愣,道:“头不能动,眼睛珠子可以转动。这就是你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地方。”
喽罗们齐声回答:“好!”
慕云兮将一根竹棍插进土里,对喽罗们道:“你们看,日影现在在这儿。等它到了这儿。”他用一根细竹枝一划拉,“就是半个时辰。你们只要能一动不动地站完这半个时辰,就行了。”
“准备好了吗?”慕云兮大声问。
“准备好了!”喽罗们声音挺大,气势挺壮。
看喽罗们全都站好了,慕云兮重新躺靠在那块石头上,仰着脖子喝起酒来。
不过一会儿工夫,就有两个人身体动了动。慕云兮拿酒壶指指他们,这两人不好意思地出了列,站在了一旁。
不多时,又有人动。
慕云兮笑着,将他们一一请出来。
一会儿,场上和场外的人就一样多了。
到最后,熬到半个时辰而能一动不动的,只剩下了三个。
慕云兮突然从石头上高高跃起,手中酒壶伸出,壶中酒液如一粒粒珍珠般洒了出去。场中三人,一人身形微动,一人侧身避让,只有一人目光坚定,竟然还是一动不动。
慕云兮对那不动者道:“你还真是块石头,你就不知道避让吗?”
那人答道:“因为我知道大侠不会拿酒壶砸我。”
“为什么?”
“因为大侠舍不得这壶中的酒。”
慕云兮哈哈大笑,拍着这人的肩膀,道:“好,很好。从今日起,你就是这一小队的队长。”
那人登时站得更直,胸脯挺起,高声答:“是,慕大侠!”
在另一块草地上,崔护正急得面红耳赤。
一开始,他便卯足了劲儿,一定要训练好自己的这支小队。
一开始,他便教他们最基本的擒拿之术。崔护认为,这便是武学的基本功了。简单易学。
他在前面做示范,喽罗们排成队在后面跟着学。
令崔护没想到的是,如此简单的一个伸直胳膊手握拳,他得一个人一个人地去纠正姿势。蹲马步。有的屁股撅着,有的肚子挺着,简直是形态各异呀。
整整一个上午,崔护忙得脚不沾地,汗流浃背,连三个动作也没教完。便是这三个动作,到训练结束时,喽罗们也还是做得动作不规范,一点也不整齐。
崔护累得直喘气。他对这些人十分失望,也对自己十分失望。他想:我得去看看公主姐姐是怎么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