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她之前，周斐从来没有过这种心悸的感觉。
他只知道。自己该恨她的。
但当他想起纪明月那双水光涟涟的眼睛，小蒲扇般的睫毛下，丝毫遮不住的迷蒙水汽，他的心就好像融化在这水汽中了。
幽暗中，周斐深深地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一样，不受控制地伸出手用指腹摩挲着她眼角的泪痣。当视线落在自己所触之处时，周斐却又像被烫了似的猛然地将手缩了回去。
他不该这样的。
周斐感到一股莫名的恼怒，他只觉得这个封闭的地方快要把他逼疯。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暗室，扑面而来冷气不禁让他心中的躁动减弱了几分。
夜色沉默着，躁动过后，心里某个角落似乎越发空落了。
他点了一根烟，望着周围的黑暗竟有些不知所措。因为身体的原因，他极少抽烟。点点红光在沉寂的夜色中跳跃，脑海里浮想的竟全是五年前的那个画面。
他不敢忘。
那是五年前的一个很平常的一天。他又被高年级的欺负。他明明已经把所有的零花钱都给他们了，可肥胖的他还是被人按在地上。周斐趴在地上，他不想求饶，所以选择了沉默。那些人看着他这副样子，却越发猖狂了起来。他痛苦的捂住被踢中的肚子，巨大的疼痛感让他的眼前泛白。
拳打脚踢这时好像离他很远，耳边的咒骂声也好像变的越来越远。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脸上的火辣好像减轻了几分。有什么东西在脸上浮动着，有着像是羽毛的触感。周斐费力地抬起来沉重的眼皮，眼窝的刺痛让他瞳孔分散着。
“疼不疼？”
女孩的声音好听的出奇。周斐却感到有些差异。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疼吗。
或许，是疼的吧。但他好像已经感觉不出来。
周斐眯眯眼，阳光太刺眼了，他想看清楚女孩的脸。于是，眼眶的伤口再次开裂，血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打在女孩为他擦拭的手上。
他看着她发了愣。
她就好像上帝的宠儿。一张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美的惊心动魄。
水汽轻轻的爬上眼角，围绕着一颗小小的泪痣，一点点的勾勒着桃花眼深处的迷蒙。高挺的鼻梁下有一张不点而赤的樱唇。
周斐定定地看着她，鲜血不停流着，他却好像一点也感受不到。此刻，他的眼里只有这个置身于巨大的白色光圈的少女。
白的那样的刺目，以至于在此后的无数个黑不见底的日子，他总是会想起那令人眩晕的白。
鼻端有烟雾缭绕，烟也在指尖慢慢地烧着。周斐任由它烧着，他知道，自己和这根烟一样。一旦点燃，一旦开始，就再也不可能回头了。
等待着自己的只有燃烧殆尽的结局。
他咬着烟嘴，狠狠地抽了那最后几口。周斐像是妥协了，认命了。把烟头摁灭在地，碾碎在脚尖。
他缓缓地走进了暗室，环视了一周。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仍在昏迷的少女身上。
一夜无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