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困倦难熬,翻来覆去了大约半小时,李高文终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在梦里他看见了田小霞的背影,浅蓝色休闲裤,淡黄色的外套,一个小高辫,就像燕子的尾巴,甩来甩去。可他们之间却隔着宽宽的一道水,中间也不见有任何桥梁,李高文挥着手,喊道:“霞姐,霞姐!”可是田小霞并不搭理他。
李高文提高了声音,继续喊道:“霞姐,是我呀,我是李高文,是你的臭小子……”
田小霞非但不搭理,连个身都不转。
“霞姐,霞姐!”
……
而后不论李高文怎么喊,田小霞就是不转身,不知道是不愿意搭理他,还是听不见。
李高文急了一身汗,却见对面远远的一个男子走了过去,虽然看不清那男子的脸,却见田小霞上去挽住他了的胳膊,两人就这么向一条胡同逐渐远去,丢给李高文一双背影,逐渐看不见。李高文伤心欲绝,纵身向水中跳去……可是李高文还没落入水中,耳边就传来了田小霞的声音:“臭小子,怎么了,我在这里,就在这里。”
李高文睁开眼睛一看,田小霞就在自己身边,赶紧一把抱住。他害怕这还是在梦里,田小霞随时都会离他而去。李高文的眼睛已经湿润了,道:“霞姐,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田小霞拍着他的背,道:“做了噩梦了?”
“差不多,在梦里我看见了你,可是任我怎么喊,喊破了喉咙,你却都不搭理我,最后还和另一个男人走了。”
“你胡思乱想得太多了!”
李高文这时感觉自己的内心非常脆弱,抱着田小霞道:“霞姐,我不要做你的弟弟,我想当你的男朋友。”
田小霞还是拍着他的背,道:“好了,我知道了!”
二人正说着话,突然田小霞的小灵通响了起来,是短信声,而且一响起来,就没完没了,像爆竹声一样连续不断的响着。
李高文只好松开了田小霞,道:“现在应该是到了郑州境内了,有人给你发信息。”
田小霞掏出小灵通,道:“是的,有信号了。嗯?这么多信息!”
李高文问道:“都是什么信息,谁发的?”
田小霞逐条的翻看着,道:“大部分是未接来电提示信息,这是我弟弟的,这是胡哥的,这是小秀的,还有丰盛园陈师傅的……”
“哪个陈师傅?老陈师傅?”丰盛园有个做菜的老师傅,四十多岁了,李高文疑惑的问道。
“哦,不是,是你走了以后,新来的小陈师傅。”田小霞正说着,忽然露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道,“坏了,我姑姥给我打了二十多个电话,回去了怎么解释呀?”
李高文笑道:“我跟你一起去,你就照实说,然后嫁给我!”
田小霞道:“你就别瞎胡说了,她如果知道我跟你去了光州,会打断我的腿的,而且以后再也不会让我出来了。”
李高文道:“你现在不是和小秀、小玉住在一起吗?管那么多干嘛!”
田小霞道:“她毕竟是我姑佬呀,万一告到我家里去,说我私下跟人跑了,我爸妈说不定立刻就让我回老家。”
李高文道:“只要你愿意,我就跟你一起回老家,说服你父母,让他们把你嫁给我。有什么困难我来挡着。”
田小霞似乎有些难为情,吞吞吐吐的道:“这个……这个……”
李高文见田小霞为难,担心自己会遭到拒绝,于是赶紧道:“我就开个玩笑,你不愿意就算了。”
田小霞道:“我妈那里倒是好说,就是……”
“就是怎么了……”李高文似乎看见了一丝曙光。
“就是……就是……就是你太小了。”
李高文这时就像是一只充满了勇气的气球,可是却突然挨了一针,把被子一拉,躺下去,道:“行,那你就去再找个大的。”
田小霞道:“我这不正是和你商量事儿吗?你这么大脾气干什么!”
李高文道:“我这不是尊重你的想法嘛,实在不行,你就跟你姑姥说,前几天心情不好,跟几个朋友去外地了。去开封看大相国寺,去洛阳看龙门石窟都行。这瞎话还不好编嘛!”
……
二人本来聊得好好的,结果却又是不欢而散,那个“小陈师傅”功不可没。
李高文在感情上是个敏感脆弱的人,对于‘小陈师傅’,田小霞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却在李高文的心里建立了一个小疙瘩。李高文希望田小霞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抹平这个小疙瘩,可是田小霞却也什么也没说,不知道田小霞是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还是故意不提,所以李高文不高兴了。
李高文开始萌生了一种感觉,好像他跟田小霞注定有缘相识,却无份相守。每当他和田小霞想甜蜜一下的时候,天上就会掉下来一个横档,挡在他们之间:他弟弟,当然,这是个误会;胡哥,也算解决了;傅君峰,这还是一个大疙瘩;不料大疙瘩还没消下去,小陈师傅这个小疙瘩又冒了出了。李高文开始怀疑田小霞的为人:田小霞究竟是一个如水般的纯情少女,还是一个娴熟的穿梭在绿柳丛中,来去自如的狂燕浪莺?李高文想到后者,心开始纠结。因为他想做的是田小霞的整个绿柳丛,而不是绿柳从中的一根枝桠。
三点多的时候,长途汽车下了高速公路,转入郑州市郊,不一会儿就到了南关街长途客运南站。
司机开了灯,道:“到站了,要下车的赶紧下,其他人不下车的看好自己的行礼,别让别人拿错了。”
田小霞道:“我们下车吧!”
李高文道:“现在下车干嘛,夜里两点到五点之间是没有任何公交车的。”
“我们可以打的呀!”
“坐公交就两块,打的一二十,不划算!”
田小霞笑道:“打的的钱,我出!”
李高文道:“这大半夜的,力哥、小秀、小玉、你姑姥都正甜甜的睡着好觉,做着美梦,你好意思回去吵醒他们呀!”
“你说得也是!”
“所以,你就再陪我我一会儿嘛。我知道,到了郑州,我们就不可能再像在我家一样,一起吃,一起睡了。”李高文央求道。
田小霞笑道:“好的!”
车在路上行驶着的时候,开了排气扇,在车上闻不出什么异味儿。这会儿车停了下来,排气扇也关了,什么味就都出来了,汗馊味、臭脚味混杂在一起,十分刺鼻。李田二人躺了好久,却都被这些味道刺激的睡不着。
李高文动了动身子,问道:“霞姐,饿不饿?”
田小霞道:“有点儿。”
“我们下去吃些早餐吧。”
“这大半夜的,有卖早餐的吗?”
李高文笑道:“这是车站,有二十四小时经营的餐馆,就是价钱贵点儿。”
车站附近,医院旁边,旅游区里,高速公路的服务站,长途汽车半路停留的餐馆儿,这都是宰客的地方,大家注意小心。
二人来回也没带什么行礼,田小霞就就一个挎包,李高文就一个背包。二人拿了包就下车了,在出站口处找了一个路边摊随便吃了点儿早餐。
吃完早餐,二人感觉身子暖了许多,田小霞问道:“现在还回去吗?”
李高文道:“车里的味儿太刺鼻子了,我们就不回去了。”
“那么现在大半夜的,我们去哪里?”
“我们就逛逛夜郑州?”
田小霞紧了紧衣服,道:“大半夜的,冷冷的,逛什么?”
李高文把外套脱下来,递给她,道:“走走就暖和了。”
田小霞不接,道:“既然走走就暖和了,那么衣服你自己穿吧!”
二人沿着陇海路向西,不一会儿到了锦荣商贸城。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夜里寒气很重,但是可以看见,已经有不少货车在装货卸货了。做个生意,起早贪黑,就是忙。
李高文道:“走,过去看看。”
田小霞道:“大半夜的,看什么看。”
“既然来了,就看看呗。”
“又困又累,早知道就不跟你下来了。”
不一会儿,二人又逛到了火车站,火车站虽然人少,但是还是很忙碌。广场人睡了不少省钱的旅客,被子就铺在广场上,行礼枕在头下,还有不少小旅店还在外面拉客。
一位看样子四十来岁的妇女见了李田二人,道:“两位需要找地方休息吗?”
李高文挥挥手,道:“谢谢,不用了!”
那妇女不肯放过这个拉客的机会,边跟着他二人走边道:“二位放心,我们的地方很卫生,很安全的。”
李高文瞅了瞅田小霞,道:“要不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