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尚君望着自己呆过好些日子的陈府,现在已经毁于硝烟当中,当下心生一阵愧疚。
陈月容冷静沉着,立刻安排一众家仆们在还没损毁的前院住了下来。父亲昏倒,正是她站出来主持大局的时候。
陈贵只是昏倒,并无大碍,当下没过一刻钟便醒了。看见自己的家宅有一半因为藏宝图而变成了平地,心里一阵难受。重建容易,但是看见自己的家一夜之间没了心底的难受还是掩饰不住的。
再看了看自己的女儿无碍,便放下心来。陈月容上前附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些话,陈贵一边听一边点头,当下也似乎做下了一个决定。
依刘尚君那尖锐的听觉若仔细听,就不难听出陈家父女在说些什么,只是此刻,她不想听,不愿意听。再看那万年廷,显然和刘尚君一样,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后都朝着对方笑了笑。父女的温情时刻,不管有没有涉及到藏宝图,他们都不想去窥探。
“万大人,在下有几句话要对梁公子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随小女去隔壁房间休息吧。”陈贵面带笑容,看着万年廷诚恳的说道。
万年廷自是知道,这陈贵是打算将藏宝图给梁上衣了,当下一边称打扰了,一边随着陈月容离开。刘尚君微微一愣,倒是没有想过这陈贵是将藏宝图托付于自己了,怎么想也是朝廷比较可靠吧,她一个小偷能成什么大事呢。当下也没有说话,只是含着春风笑定定的看着床上的陈贵。
“梁公子可能已经猜到了在下要说些什么了,只是在下要在此拜托梁公子一件事。”陈贵从床上爬起,说着便要下床跪下。
“这可万万不可啊,折煞梁某人了。”心知对方将此事看的甚重,刘尚君一把拖住陈贵,阻止他往下跪。
“梁公子先答应我这件事,在下方才起身。”
见人执着,刘尚君无奈,只得点头答应。如果是托孤让她娶了陈月容的话,那她刘尚君可真是答应不了了。
“梁公子请坐,这件事说来话长。”陈贵坐回床榻,开始慢慢道来。
两百多年前,前朝天武被大鲁攻破,顷刻灭亡。天武太子被一众老臣以死相逼被迫南下逃亡,行至半月,太子见大势已去,将随同带来的无数财宝埋在了某地。留下了藏宝图给了当时伺候太子的随侍太监陈全,自己却从此消失,再也没有了消息。这陈全便是陈贵的祖上。所以刘尚君在祖先堂擦拭灵牌时看见最顶上那位只有一位,并没有其夫人的灵牌,那便是陈全的灵牌了。
陈全带着藏宝图来到了金宁,并收养了陈贵的祖先做了养子。最后将这藏宝图也代代相传到陈贵这一代。
虽然天武早已灭亡,大鲁也建朝两百多年了,但是在陈贵心里,他陈家一直都是天武的子民,而天武的财富也绝不能流落到大鲁的手里。
“梁公子,在下唯一的恳求就是,请你不要让如今的朝廷将天武的财富给夺了去。”陈贵一把抓住刘尚君的手,一副你不答应我就死给你看的模样,顿时让刘尚君先前觉得他铁汉的形象一扫而光。
不落入当今朝廷之手,的确有些麻烦。前朝的宝藏如此之多,她刘尚君该想个万全之策,该怎样在朝廷与黑衣人引起注意之前将宝藏转移。
几番思量后,刘尚君自有打算,于是一把应允了陈贵,保证不让大鲁将前朝的财富夺去。
见刘尚君答应后,陈贵方露出笑脸,四十好几的男人好像这一夜又老了好几岁。“梁公子,你长的好像月容她娘年轻的时候。”
方闻此言,刘尚君张着嘴,嘴角一抽,不敢相信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月容她娘年轻时也喜欢女扮男装,就是这样我们才相识尔后相爱才有了月容的。”陈贵眯着眼,笑着,似乎沉浸在往日美好的回忆当中。
“陈老爷,您真是高人不露相。”刘尚君这是下山第一回被人认出的女儿身。
“刚刚抓住你手的时候,感觉到你的手虽然有力,而且掌心有茧,但却柔若无骨,不似男儿一样骨节分明,所以我才大胆猜测,梁公子你是女儿身。抱歉,方才是我唐突了。”
就冲这一点,陈贵就值得刘尚君上前一拜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人还是老的精。
“陈老爷客气了,只是希望陈老爷也答应我一件事。”刘尚君颇为无奈。
“不告诉任何人神偷梁上衣其实是女儿身。”陈贵胸有成竹,气定神闲。
刘尚君咧嘴一笑,聪明人你不用说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两人达成共识,相互一笑。只见这陈贵说声失礼了就脱下了自己的亵衣,露出精壮的上身,刘尚君急忙转头,非礼勿视。
再回头,这陈贵已经披上外衣,将白色亵衣的背后位置嗤啦一声给撕了下来,刘尚君一看,上面正缝着一张图,不由她想便猜测这张即是藏宝图了。果然藏的隐秘,一直在陈贵的身上,别人除非将他身上的衣服剥下来,仔细检查这衣服才能发现藏宝图的所在。
高人,实在是高人。
刘尚君拿着这张藏宝图心生感慨万千,这上面的字她虽认得,但是这地形,若不是这个朝代的人,但凭她刘尚君又怎能看出个端倪。当下心中一苦,暗道难也。
陈贵见她面露难色,指点道:“小女月容对此颇有研究,梁公子可以去与之商量。我看月容肯定欢迎之至。”刚刚陈月容附在他耳边就说这藏宝图应该送给梁上衣,万年廷乃朝廷之人,而这梁上衣虽为窃贼却贯有仁义,乃侠心肝胆之人值得托付与信任。他就猜出了自己的女儿对这梁上衣有好感,只是可惜了,这人也是女子。
“多谢陈老爷。”刘尚君抱拳,一再感激。
“说感谢就免了,你救了在下一命还解除了整个陈府的危机,要说谢,也是我陈某人说谢。”
两人对视,又是一笑,彼此心知肚明即可。
“要是我再年轻个几十岁该多好。月容她娘去的早,可怜我老头子孤苦一人这么多年啊。”陈贵叹道。
“打住,老爷子你多想了,在下尚有要事在身,不便打扰,告辞了。”再交谈下去,这陈老爷忠肝义胆的形象也要全部丢弃了。
刘尚君说完,身影一晃就不见了,徒留下房内哈哈大笑的陈贵其人。
那边万年廷心思也是转了好几回,初见到陈月容,确实为她的花容月貌一惊。再一接触,就为她的机智与勇敢而折服,所以也是心甘情愿的跟着她去了偏房。至于藏宝图,估计这会已经到了梁上衣手里,他万年廷并不担心,只要跟紧梁上衣就可以轻松得知宝藏的位置了。倒是这陈月容,颇让自己上心。
待刘尚君找到陈月容暂时居住的房间时,只见伊人早已点上烛火坐在桌前等候多时了。
“梁公子,请坐。”伊人春风含笑,温文尔雅,到似那花中仙子,恬静淡然,美如明月,心如暇玉。
刘尚君开门见山,从袖中掏出那画有藏宝图的布帛,递给了陈月容,只听伊人娓娓道来。
根据典故,两百多年前前朝太子南下逃难时曾避难于金川,因病在此地居留有一月之久。再根据藏宝图上绘之地形与山川,陈月容确认无误,宝藏埋藏的地点就在金川。
“据名山记里记载,图中两座相隔不远,高度又相差无几的山,只有金川境内的姐妹山是如此情形,而依据当年前朝太子南下的线路,我猜测宝藏就应该在这两座山之间。”
“有几成把握。”烛光下,刘尚君的神情非常严肃。
“十成。”当今有名的才女十分确定。
“但是,这藏宝图上标有许多记号,还有这奇怪的图画,我猜测是暗示机关和危险。”伊人面露忧色。
“谢谢你,月容姑娘。”得知自己想要的答案,刘尚君已心满意足。古往今来,哪一个藏宝的地方没有危险呢。
“此去我会小心,不用担心。希望下次我再来陈府时,陈府已恢复往日风采,打扰了。”此话说完,刘尚君便起身离开。
陈月容提起裙角追上,“梁公子,待陈府重建好,一定再来。”伊人恋恋不舍。
紫色身影疾驰而去,偏房屋顶立刻现出一条黑色身影,腰悬双短剑,目不转睛的望着紫色身影离去的方向,待那紫色消失在黑暗中,黑影丢下一句“陈姑娘,后会有期。”便也朝着那个方向消失在了黑暗当中。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不知这黄雀是谁,螳螂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