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俞子将坐在高高的屋顶,看那太阳披上了早霞光。
这里能见到前边左右院里,殷涛打桩练气,陶苏、陶九打拳练招,林客南打磨大锤,俞子珉打水劈柴,白堂蹲在树下数蚂蚁......
无风无雨的一天就是这样开始的,就连他的精神好像也恢复了正常,方才运气行脉好几个周天也无异样,昨日的惊险似已消弭。
功行完毕,自屋顶跳下。为什么要爬房顶练功,因为聪明的俞子将突发奇想,想进一步验证之前的发现。既然太阳、月亮下面分别习练“太阳行脉决”、“太阴行脉决”功进更快,那距离太阳、月亮近一些,功力增长会不会更快?
事实证明,确实快了些。这发现让俞子将稍稍压下了昨日的不快,不过还不够让他的心情变好。任谁在性命之忧上,又担待了疯疚的压力,心情都是不会愉悦的。
除非来些好处冲冲喜。
“老林!随我去分号!”
“来咧!”
俞子将喊一声便出门,他要去问问,那鸡鸣镖是个什么镖。
到了分号门口,几个看门的左右弟子意外地热情,老远便“俞镖头早”、“俞镖头安好”的叫起来了,这倒是让俞子将有些意外。这地他也来过几次,往日这些人虽不至于对他张鼻孔,但也是些冷面门神,今儿这般热情?难不成是之前不熟,与他害羞来着?
不过正好,就着这些热脸,倒也能打听些事情。
俞子将学着陶苏专业的笑容回礼,又在进门前装作突然想起的样子,顺口问道:“对了,正好想起件事来。昨日上边允许我领‘鸡鸣镖’,我一头雾水,请教诸位兄弟,这是个什么镖?”
左右闻言更加客气,纷纷倾身压声以示亲近。
“好叫俞镖头知晓,这鸡鸣镖不是镖单,是特权!如您这般身份的特权。”
“没错!咱们四方镖是俞家的镖局,东家亲自带着镖队的下人们行道营生已是仁义,总不能再让下人们与少爷小姐争生意罢......”
俞子将先是皱眉,后又不动声色的点头。这些人不是镖师,是四方门的人,四方门是俞家建立的门派,四方镖局是四方门的产业之一,虽然是最大的产业,但这些人向来自诩与俞家更亲,多少都瞧不起远些的镖局人。
如今与他这般说话,是又把他当做俞家的少爷了,无他,因为鸡鸣镖。
鸡鸣镖就是每日鸡鸣前可以领取镖单的权利,只有俞家人和俞家看得上的少数镖头方可享受,其余镖队,则只能等到鸡鸣之后,才能领取镖单。
莫看只是时间上的少许差异,其间利益风险可就隔开了鸿沟。镖局每日的镖单大致就那么多,鸡鸣镖拿走了风险低、回报高、周期短、活计轻的活计,苦活、累活、脏活、卖命活都留给其他镖队。你别不爽,就这些剩下的,都还得去抢,若手慢了或者被刁难,就如之前俞子将的镖队一般,吃烧饼吧你!
而且,能领鸡鸣镖不仅代表着巨大利益,更是地位的象征。
“就像一桌子好菜,主人先吃珍馐,下人们再分残羹,剩余的泔水渣滓,就扔给看门的狗、抓鼠的猫......原来,之前的我在四方眼中,也就是那猫猫狗狗呗。”
心里想明白了,脸上学着俞祖芝的大鼻孔,满意的朝左右点头道:“辛苦,有劳了。”说罢也不进去再与其他镖队抢镖单,领着林客南回了。
“不辛苦!只今儿天色晚了些,俞少只得等明儿了。”
“不行咱可帮俞少站个位置如何?”
“俞少慢走啊......”
身后那些不知是猫儿还是狗子的,热情愈胜,俞子将却头也不回,只随后地林客南不断谄笑着向后点头客气。
“去把人都召回来,咱得准备一番,明天起有好活做了。”回来的俞子将见着只殷涛、俞子珉在练功,便让他们去喊人。
“我也去,快些,镖头先歇着。”林客南很是高兴的样子,给俞子将倒上茶便跟着出去了。
俞子将望着他的背影摇摇头。这林客南不似封王江那般会拿捏架子,昨日在总局也表现了他的“忠心”,只是太油了些,小事爱做,大事怕做,嘴上抹蜜,脚下抹油,或许有人喜欢这样的手下,但绝对不会重视这样的朋友。
这会儿俞子将也没有饮茶的闲心,抽出白光对着院里的大槐树练起来,现在他可不敢有半分清闲。
练刀的法子是他从“九月”心法里悟出来的,不是高深的法子,只在水磨工夫。“九月”、“九日”一招一式轮番舞出,起手抱、握、藏、按、拔,攻手劈、斩、撩、扎、扫,防手背、架、截、带、推,变手缠、裹、转、云、挂......刀法所有一一展现,目标只一个,就是一片小小的碧绿槐叶。
以白光之锐加上俞子将如今的功力,别说一片叶子,就是这颗一人怀抱的树干也不要几刀便砍透了,但那片叶子就是不断。这是俞子将有意为之,他的练法是每招只斩入叶子的一半,一片叶子要被砍上十几刀而不断,且叶子连接处的刀口齐齐整整成一排,这才算是入了门,真正可称一声刀客了。
刀影翻滚中,一招新练会不久的‘堕日燎原’没收住,叶子斩断落下被俞子将抄在手里,一看,大半片叶上刀口长短参差。
俞子将轻轻摇头。功夫还差着许多,尤其这招‘堕日燎原’招式太烈,自己能出不能收,还有得练。不过想到自己真正习练阴阳圆明只得半年,这进度也算满意,如此习练下去,自信收放自如的境界也能练成。到时说砍你眼上第一根睫毛,绝对剐蹭不到第二根;把你衣服劈成碎片,也绝不会划破皮肤半分。
俞子将正摸着白光领悟着刀法精要,却见俞子珉撞进院来,还慌张地喊:“哥,出事了!”
俞子将刀一横,提神四下观察。莫非是双榕的人杀来了?
“陶姐和大个儿被人打了!快随我去......”俞子珉一把拉着俞子将胳膊就要去救人。
俞子将甩开慌张的堂弟,边走边喝道:“到底什么情况?什么人打的?”
俞子珉喘着气解释:“陶姐俩本是去镇子口招揽活计,我找着人时正好看见他们被打,动手的也是挂着四方镖牌的镖师,只脸生不认得。听得那些人与陶九争执,是在说他们私自揽客坏了镖局规矩!”
俞子将眉头一皱,这又是什么破事?陶苏、陶九做事的风格他是知道的,万不会去招惹是非,该是别人动的手。但这私自揽客的事情,虽坏了规矩,但也是无奈之举,况且揽客是弱势镖队台面下常见的小动作,被抓了也得由分号来与自己这镖头扯皮,不至于当场与两个趟子手动手吧?
“动刀子了没?”
“这个......倒也没见着。”
俞子将暗松口气,眼下他只想好好赚钱练功,如非必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
这会儿已经能看到广场最外延攒了一堆人,该是去看热闹的。看谁的热闹,当然是看他俞子将手下人挨揍的热闹。
不自觉加快了脚步,正想着一会儿如何应对,却是人群里钻出个林客南,又是一把拉住他胳膊。
“镖头!可不能去!”虽是压低声说的,但这嗓门,也不知里面的人听到没。
俞子将被劝停了脚步,眉头又起,示意他别喊。
林客南把两人拽离人多处道:“镖头,我看得清楚,那些人怕是故意来找咱麻烦的!”
“什么意思?”
林客南明显有些着急,又有些怕,笼手附耳道:“那些人不是咱四方分号的,是西边云岭分号的。”
俞子将更搞不懂了:“咱没得罪过人吧,大西边的跑来刁难咱们?”
林客南一跺脚:“云岭分号的一号大镖头叫做俞祖莲,是总镖头的亲女儿呐,向来与俞祖芝不合,明争暗斗可不少。您之前让白堂给俞祖芝治病,昨日四方分号给了您鸡鸣镖,这明眼人都见得到,你这是投向了俞祖芝麾下呀。”
俞子将这才想起了那日的女子。虽说那人莫名其妙刁难自己,但也不至于让老林过敏成这样把?
“唉!镖头您可别不当回事儿呀!因着俞家的功法问题,话事的位置向来多传偏房,那俞祖芝名分上算是半个钦定的小太爷了。可这俞祖莲天生霸道的性子,武学天赋更是稳压一众兄弟,也想着争位呢。”
“若是白堂真让俞祖芝一房有了男嗣,未来主家可不板上钉钉了?这也是得罪死了那姑奶奶!您看您,还风轻云淡的,这种事情过去可坑死不少底下人,大意不得呀!”
感情这鸡鸣镖是这样来的,自己一身武艺,能帮四方镖赚钱砍人,还比不上白堂给俞祖芝一个儿子?俞子将沉默不语,算是明白了,这是扯进俞家狗屁倒灶的内斗里了。
“那咱也得先把人捞回来呀,俞祖莲咱得罪不起,可也不能光让陶姐和大个子受着呀。”俞子珉皱着脸说。
“不可呀镖头,出来讨口饭吃,哪能直接跟赏饭的杠上!您不去,也就让他俩受些委屈,俞祖莲手下撒够了野,自然不了了之。”
“您若出面,进一步杠死了俞祖莲一众,退一步折了自家颜面不说,还损了俞祖芝这边威风。进退都没个好,两边不是人呐!”
“若要往后安生,眼下自得忍了这口气,不行也得事后求俞祖芝去与俞祖莲掰扯,总比那头受气这头又吃亏的强啊......”
林客南害怕自家镖头年轻气盛,一顿苦口婆心好劝。
俞子珉也不敢说话了,只一脸纠结没个主意,眼巴巴看着堂哥。
俞子将一番思量,却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左右不定,只得一声:“那我暂且不出头,先去看看情况吧。”
说罢就钻进人群,林客南赶忙母鸡追崽样跟上。倒是俞子珉见着堂哥进去了,怕自家吃亏,折头朝镖队院子跑,想着多喊些人来以备不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