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武从来没有觉得从市中心医院到超管局的15分钟路程这么漫长过。
他感觉这个魔鬼的15分钟漫长得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本来在他眼里司璟曜应该是个和主家的二少爷一样不苟言笑的冰山大佬,结果后者成功用几句话把这个印象颠覆了个彻底——甚至还挺有画面感的。
如果时间可以逆转的话,寒武发誓他绝对不会好奇地问车后座的那个男人:“司先生您没事吧?”
他发誓他真的按照白皮书的章程正常地关心受害人的心理健康,防止后者因为世界观受到太大冲击而精神失常而已。实在是因为,后座男人眉心的皱痕自从上车之后就不曾舒展过,配合着抱臂的姿态与足以在平城呼风唤雨的本事,看起来真的太像是在思考世界末日级的难题。
“我在想,我好歹也是身价百亿级别的霸道总裁人设吧,用一个碎了屏幕的手机是不是太有失我的身份了。”听到寒武的问话,在后座放空自己的北凰语猛地抬起头,似是如梦初醒。
闻言的寒武手一抖,行驶中的汽车猛地一抖,险些撞上路中央的护栏。
“霸道总裁”四个字成功地唤醒了寒武被隔壁办公室那个特别喜欢看网络小说并热衷于和同事快乐分享的小姑娘支配的恐惧。
他小心翼翼地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排保持着面无表情状态的男人,然后在心里脑补了一下影帝的这张俊脸说出霸总经典台词“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的画面。
——好像还真的蛮可以的。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寒武立马甩了甩头,把刚刚那一瞬间涌入自己脑海中的画面驱赶出去。
“呵呵呵呵。”寒武除了干笑真的什么评论都说不出来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目的地,寒武正想要下车远离神经病,就听到后座的男人突然笑了声:“寒先生方便借我2元钱吗?”
——好吧,虽然身为男人寒武也不得不承认,这声音配合这声笑实在是把一个风流倜傥的贵公子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只是这个对话的内容不管怎么听都有种浓浓的违和感。
——不是,您不是号称您是身价百亿的霸总吗?怎么还要问我这种工薪阶层来借钱啊?而且您连两块钱都没有吗?
当然一本正经如寒武是不可能这么吐槽的,经过一路上的精神折磨,他已经成功地接受了司大少爷不仅一点都不高冷甚至还是个充满了少女心喜欢看狗血言情小说的影帝的事实。
然而就在寒武以为这就是极限的时候,后排传来的声音成功地在他摇摇欲坠的三观上补了重重的一刀。
“撞到头了,密码想不起来,到时候还你。”
行行行,您撞到头了您有理。
本着惹不起但是躲得起的想法,寒武认命地从驾驶座旁的格子中掏出两枚硬币递给他(她)。
在门厅里等了半分钟寒武就成功等来了——叼着一根棒棒糖的司璟曜。虽然后者将一根棒棒糖硬是咬出了大佬吸烟的潇洒帅气感,但是这并不妨碍充满了少女心的橙子味棒棒糖与男人一身西装革履的成熟商务风混合在一起的浓浓违和感。
超管局的门厅需要通过人像识别进行身份确认。见到司璟曜回来之后寒武本想着站到摄像头前进行识别。
然而人算总是不如天算。
寒武眼睁睁地看着司璟曜似乎是好奇地打量了一眼摄像头,随即在两个人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两道沉重的闸门已经“啪”的一声落下,将身份识别的狭窄闸口变成了一个大约8立方米的密闭空间。
饶是本来进超管局干活如同进自己后花园一般熟悉的北凰语都没有见过这个架势。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她咬着棒棒糖无奈地摊摊手,她发誓她真的只是在摄像头前面看了一眼,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所以超管局的技术宅们已经不满足于自称为神秘司了吗?下一步他们是不是准备把身份识别闸口的机器换成抽水马桶表演冲厕所式进入法啊?
舌尖舔过口中的硬质糖果,北凰语开始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果然有糖之后思路就清晰多了——很少有人知道,她嗜甜。在缺少糖分的情况下思考就和逼迫老烟枪戒烟一样浑身不舒坦。
她倒是知道这两道闸门是紧急安保措施之一,不过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她看了一眼摄像头就会触动安全措施——难道是因为原主早就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被超管局拉黑了吗?
脑子里的想法天马行空地跑着,这并不妨碍北凰语懒洋洋地靠在墙边,看着一脸搞不清楚情况的疑惑的寒武,慢悠悠地开口说道:“等着呗,大门都被封死了里面出不去的人迟早会把我们捞出来的。”
十分钟后,超管局顶层的最高负责人办公内,一身米色风衣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儒雅男人正和颜悦色地看着那个咬着棒棒糖的男人以一种及其自来熟的态度在他的办公桌对面坐下,然后以风轻云淡的口吻向他打了个招呼:“霆哥,好久不见啊。”
“别这样看我,”注意到男人皱起的眉头,北凰语用舌尖将口腔中的棒棒糖推至另一侧,“我保证,我们认识的。”
之后的半分钟里,寒时霆一脸震惊地看着男人当着他的面调取出隐藏在超管局系统中的密钥并十分熟练地解开了足足有128位的二进制密码。
“Ryn?”寒时霆不确定地开口问道。这个密钥是在系统建立之初为极端情况自证身份而设定的——寒时霆从未想过有应用这个鸡肋系统的一天。
然而事实就摆在眼前——眼前那个超过一米八五的男人和那个身高不足一米六的小姑娘借由咬着棒棒糖的动作逐渐重合在一起。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用五分钟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与自己对事故现场的推测之后,北凰语将手中吃完的糖棍扔进垃圾桶,知道对方已经打消了对自己的疑虑。
虽然灵魂穿越这种事情看起来十分不可思议,但是寒时霆好歹也和北凰语一样是异能家系的正统后裔,只花了几次呼吸的时间他就接受了这个一点都不科学的事实——如果说密钥还有泄漏的可能的话,那么一个人的习惯与自内而外散发的气质是很难在一个极其熟悉她的人面前模仿得天衣无缝的。
“我知道了。”脑子稍稍一转就理解了北凰语现在的窘境,寒时霆露出一个标志性的“温润公子谦谦如玉”的笑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帮我联系一下北川他们吧,我总得先知道我的身体怎么样了才能思考对策吧。”以北凰语和寒时霆发小的关系,她也懒得和他客气,自己好歹也是在他的地盘上出了事情,于公于私他都不能撒手不管。
停顿半晌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北凰语问道:“司家是你们家的外家吗?”
撇开北凰语的母家传承的带有明显女性性别倾向而导致支系与嫡系的姓氏不同的特殊家系不谈,随着家系的一步步散开枝叶,原本的支系难免由于血脉的不断稀释而变成与本家姓氏不同亲缘关系也薄弱的外家。
学界一般认为5代内没有出现过异能者的家系即为潜在异能家系,出现异能者的概率就十分渺小了。
北凰语之所以会多这么一问,不仅是为了了解司璟曜其人是否有存在是异能者的可能性,也是因为刚刚身份识别环节发生的意外。
——能因为重复登录而触发警报系统的原因,结合当时的实际情况,除了她现下顶着的这张属于司璟曜的脸在人脸识别系统中,被认为与寒时霆相似度极高。
人肉眼可见的成像是可以骗人的,北凰语一直都相信这一点。
但是没有发生错误运算与bug的摄像头与机器却不会被主观因素干扰。
北凰语的母家虽然与寒家关系匪浅,但是在这种几乎八杆子打不着的亲缘关系上,她也不能完全确定。
原本以为后者会给出肯定的回答,直到寒时霆摇了摇头,给出了十分确定的否定回应。
——不管是从寒家的族谱记载还是从超管局的数据库调查,都找不到任何关于司家可能是潜在异能家系的证据。
但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两个人又是为什么会这么相似呢?
“私生子?”想到上个月北凰语曾和他分享过的她接到的调查的豪门私生子的委托,寒时霆带着一种十分不确定的语气开口说道。
听到这句话的北凰语险些一口口水呛进了气管里,她的声音因为激烈的情绪都提高了几度:“比起让我相信是明叔出轨,你还不如告诉我明叔体检的精ye样本失窃更具有可信度一点。”
不怪北凰语这么吐槽,实在是因为寒时霆的父亲——也就是现任的寒家家主寒宗明的专情是出了名的。
在他的妻子寒家主母傅秀因为产后大出血留下一对双胞胎撒手人寰之后,寒宗明不仅一直未再娶,而且自寒时霆与其胞弟寒时凌能独当一面之后,一直洁身自好的他几乎已经是处于一种隐居的状态中了。
更何况司璟曜与寒时霆的年龄相当,怎么都没办法想象那个因为强大而专情而出名的男人会做出婚内出轨的事情来。
——虽然以北凰语对司璟曜母亲寥寥数面的了解来看,后者还真的挺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算了,我先去和他爹做一下亲子鉴定吧。”讨论未果,北凰语果断地放弃了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漫无目的地发散思维,“先有个方向也好排除点选项。”
“霆哥你别忘了帮我和北川他们说一下我穿越了的事情啊。”说罢男人就起身,长腿一迈就想要离开,但是走出两步之后又蓦地顿住,转身,刀锋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个分外惹眼的可怜兮兮的表情,“哦对,霆哥你能给我两元零花钱吗?”
只是寒时霆想到的东西却更多一些。因为北凰语异能的缘故,她视觉异常的毛病在他们这些最亲近的人之间并不是秘密。
只是看着那个男人离去的背影,感到一种莫名亲近感的寒时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提醒——这种亲近感并非来源于他与北凰语的熟悉,而是更为虚无缥缈的存在。
从办公桌抽屉的下层掏出的卸妆水被均匀地抹上肌肤,随着被精致勾勒描绘的化妆品的逐渐溶解,眼镜后的五官线条与面部轮廓逐渐显现出一种被遮掩的凌厉来。
——那是一张与“司璟曜”几乎一模一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