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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裂创

案台前的灯光格外刺眼,好像也在嘲笑我今天的遭遇。

写完日记,关了灯,倒在床上,漫无目的刷着短视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晚总是会刷到一些特别现实又扎心的文案,都好像在戳我的痛楚,讽刺我的无能。

“世界上最廉价的就是男人一事无成的温柔。”

“爷爷没有输给战火,父亲没有输给贫穷,我却输给了《和平年代的生活和爱情》”

……

瞥一眼狭窄的卧厅,空旷的只有桌椅和床。哎~

仿佛身边的一切都在昭示我的平庸。

辗转难眠,起身走到窗边,点了支烟,风抽一半,我抽一半,它也有自己的烦心事吧。

惊觉寒霜初至,哂笑少华当烟。矗立远方许久,回过神来,才发现,其实自己看的不是风景。

风抽完最后一口烟,我把烟蒂丢尽矿泉水瓶里,爬回床上,继续刷着短视频。

当代90后的现状,大部分都是眼前做着毫无起色的工作,身前是日渐垂迈的父母,心中怀揣着无可企及的梦想,牵挂着别人怀里的姑娘,逐渐被生活剔除了颜色,活成了自己的影子。阳光在哪里?好像在儿时的动画片里吧。呼~

早上6点的闹钟依旧那么精神,硬生生把我从梦中拽出来。简单啃了几口昨晚没吃完的馒头,用纸巾蘸水擦了擦鞋边,对着镜子拍了拍脸,努力对自己笑了笑,呼~今天一定能找到!

我把房间钥匙压在门口垫子下,尔后拿着简历坐了2个小时地铁来到一家广告公司面试。看着长龙般的队伍,瞬间懵了圈,原来被生活强奸的人不止我一个,大家都在适应生活的节奏,逆来顺受。

数了数前面站的人,黑压压的一片,毫不逊色艺考的盛状。估计轮到我得快中午了,刚好利用这段时间好好熟练我的应聘理由,试想回答面试官可能提问的内容,全当成充足的自我准备时间了。

“下一个”

到我了,我擦了擦手心的汗,昂首挺胸的走进屋子,像绅士一样,超有风度地坐下,嘴角向上扬了百分之十的弧度,立脖颈,眼神带光,腰背挺直,信心十足地看着面试官(书上教的)

还没等我开口,就“下一个”了。

嘿呀,我苦笑了下。依旧保持着失败但是不馁地气度,这有可能是公司故意设计考验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因为每一个公司都会经历黄金和低谷时期,能不能撑得住,主要得看能不能撑起大梁的人,临危不惧,有条不紊,这就是公司看重的特质!所以,我要稳得住。起身,拿回简历,依旧面容信心十足,比刚进来慢大约百分之五的步速往外走。

“等一下”

果然啊!书上说的没有错,一个气宇轩昂的状态可以给自己加很多分,给自己点个赞,没有白做工作,灰常好!

我的头比身体提前转了23.5°,望了眼面试官,虽然他是个男人,但面对我这么有气场的小伙子,他也是无法抵挡吧,肯定暗自夸奖,这个小伙子不一般,气度上就展示出了不俗的修养和才华,这个人今天招定了!

还有他旁边那个女人,看上去久经沙场,但我从她呼吸的幅度来看,她绝对心跳加速了,被我迷住了,看中了我,试问:有哪个女人不喜欢既年轻又有磁场的男人,而且个子高长得帅。

我不卑不亢地问道,

“怎么了先生”

这时,他伸出了他的右手指向了我,没错,他接下来要说“小伙子,就决定是你了!”我也要顺理成章的成为这家公司的一员了,工资过万,双休节假,保险补助,哎呀!想想都美得慌。

“小伙子“

果不其然啊!

“你的纸巾掉在地上了“

……

不,不……绅士风度不能丢,可能是“终极考验”,不慌,稳住,我能赢!

右腿半曲,捡起早上擦鞋的纸巾,揣回兜里。

生活没有结束,面试没有终止,我还没走出去,考验还在继续!

五分钟后。

大专学历真的是我找工作路上的硬门槛。

站在大厅前的台阶上呆了许久,掏出烟,就剩一根了,抿了抿嘴,想了想还是留给晚上的风吧。

经过我一天的摸爬滚打,终于,还是没找到工作。老天啊,你已经把我绑起来,蒙着眼,胖揍好几顿了,也应该给个糖让我尝尝甜味了吧,再这样下去,我连馒头都吃不起了。

“隆隆”

这老天好像听到了我的心声,下起雨来了,是担心我没钱买水吗?说起来我好像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洗澡了,要不是怕淋雨感冒花钱看病,可真想狂奔一把。老天爷,你的好意我吴迪心领了。(心里作揖)

今天的公交是因为雨天请假了吗?都快6点了,还没有到。旁边饭店飘来的饭香味,就像一只小妖精,挑逗我的嗅觉,“香吧?想吃吗?可惜,你没钱”。磨了磨牙齿,舔了舔嘴唇,这种得不到的骚动,太气人了!

“咣”

眼前牌坊的彩灯亮了,路灯也睁开了眼,一瞬间,整个城市犹如百花齐放,点起了各色的灯光,仿佛跟其他人比划着,说着自己在这个大城市的地位,资历老也好,家底大也罢,都有着一席之地。

而我,能发光的,貌似只有羡慕的眼神了吧。

雨丝毫没停,反而越下越大。空气中弥漫的水汽,侵染了我的简历,有点浮囊;天也越来越黑,却被城市的红绿烫了一个洞,有点惨白;心也越来越慌,硕大的城市却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可笑之极。

公交还是没有来,看了下时间,原来,不是雨天公交请假了,而是手表退休了。冷静冷静,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一声“没事儿”。

看这架势,雨是停不了了。车打不起,周边也没有地铁站,共享单车也没有安置,没办法了,只能跑回去了,哼,真的是想啥来啥。瓢泼大雨,想想就刺激,我已经能脑补到回到家狼狈的样子了。

5离地,跑回去差不多得15分钟吧。我把简历藏进衣服里,冲出了停车棚。

还真别说,这雨不是很凉,比我对生活的期望稍微温和一点,打在头上的感觉,就像高中上课睡着了,被老师用粉笔砸醒的温柔。轰隆的雷声,让我想起了同学们的欢笑声。还有阵阵凉风,像是被夏风吹奏的青春的味道。学生时代就好像是昨天,我依旧是班里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吴迪老大。

“噔!”

一辆奔驰从我面前掠了过去,瞧着这时速,要是被撞了,何止人仰马翻,那得人死马亡,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跑到十字路口,红灯让我喘了口气。我抬眼望了望周匝,钢筋水泥的大怪物,色彩斑斓的外表,形形色色的人来人往,无不诱惑着年轻人在此奋斗,然后在他们睡着的时候,悄悄偷走他们的梦想,蚕食他们的生活,直到把青春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吐出“机会”,吸引其他怀揣热情的少年,反反复复。

绿灯了。外卖小哥快我一步。

绕过路口跑了几步,我停下了。

我的生活比韩剧还狗血,竟然遇到了“别人怀里的姑娘”

她从“别人”的车里走出来,走进了一家餐厅。“别人”穿着西装,梳着发型,又高又帅,一打眼就是那种公子哥的气质,然后庄重地跟餐厅迎面走出来的人握了手,她在身后应和地笑了下,随后跟着坐到座位上,看她走姿,还是不习惯穿高跟鞋吧。

站在高档餐厅门外,透过玻璃墙,看着餐桌上的人相聊甚欢,觥筹交错,脸上都吐露着“你是我亲哥,谢谢你帮我”的意思,不一会儿涨红了脸,只有她,缄默着、从众着喝着名贵的香槟,从紧缩的眉头,可以看得出她很喜欢这种富有的生活。她时不时地环视周匝一眼,又笑脸相应,哈哈大笑,她很开心;时不时扯着貂绒,打个激灵,她很温暖;又时不时推开醉醺醺男人搭在她身上的手,温文尔雅,她很幸福。她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

雨还在下,越下越大,越下越急。

夜未央,茶已凉,

突然感觉这雨下得蛮应景的呢,雪中送炭,十分煽情。不过,淋着雨最大的好处就是

从脸角滑落的晶莹,分不清到底是眼泪还是雨水。

“阿嚏”

不能再看了,不走就真的要感冒了。她突然起身,拿着小包,离开座位,应该是去卫生间补妆吧。

强行收回眼神,一边嘲笑自己一边加速跑,自己到底还在期盼着什么?自己喜欢的姑娘已经在别人怀里了,不要再惦记了。咽了口唾沫,继续往家跑。

老师总在说理想、美好、阳光,而真正的生活却是一个耳光接着一个耳光,把人从梦里打醒,狠狠拽着衣襟告诉自己,已经长大了。

藏在衣服里的简历,不小心掉了出来,被雨水淋了个透。这一刻,我再也憋不住了。我大声嘶吼在马路上,宣泄我的不甘心和我的无可奈何,我拿起简历,狠狠的砸在地上,践踏、蹂躏、谩骂,狂吼我所有的不爽。

“凭什么大专学历就要低人一等!”

“为什么有钱人就可以抢走我怀里的女孩!”

“所有的一切,为什么都在跟我作对?”

“我已经极具热情的面对生活了,干嘛总用冷水泼我,还嫌我不够惨吗!”

简历在地上被雨泡成一种嘲笑,被我碾碎成夏末的毛绪。累了,躺在地上,任凭雨点狠狠锤打我,街上除了郁闷的车辆和开心的外卖小哥,再无他人。也正是借着滂沱的雨势,我才敢这样肆意爆裂情感吧,起码不会有好心人注意到疯狂的我,我也终于可以将无数个孤单夜晚的低落得到释放,摘下一层又一层面具,狠狠表达自己吧。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钢琴版《独角戏》的旋律,婉转悠扬,想起我曾经热爱的交谊舞,由于生活不得不放弃。

恰逢天公作美,今天难得有雅兴,好!来一段!

我从地上爬起,拍拍袖口的泥水,正了衣襟,解开胸前的第一颗扣子,伸手点头示意,邀请着“夜的美人”跟我共舞一曲。

假若现在是一场梦该多好,十年前在班里睡熟的一场体验,醒来后老师拿着黑板擦敲打着我的课桌,同学们憋笑着,我脸红地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让夏风继续吹拂懵懂的心灵,继续保留着对世界的好奇和美好,没有那么多人心复杂;继续上课给她传递纸条,表达我对她的欢欣,继续回到放学究竟能见到妈妈的家,尝一口妈妈做的热饭……

音乐停了,梦醒了,我呆了。雨还在下,我还是我,看了眼被雨水冲走的简历,

“呼,醒醒吧少年,生活还得继续”。

这次我不跑了,已经是个落汤鸡了,就让大雨更澎湃些,冲刷掉我所有的幻想吧。

雨瞬间停了,有个声音叫住了我,

“这把伞你拿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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