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冷云玘入北漠王府起,他的这一局棋就开始布局了。慕容延与先皇交情甚深,自是清楚先皇这帝位是打算传于他的,因此倒是愿意为他效力安定国祚。每月外出的几天,他也都是在与京城的旧部、前皇后母族的一些势力联络。向宫中进献美人,在朝堂之上安插眼线。他本在京城就势力众多,做这些自然是不在话下。冷云琛趁他不在京城弑他母,夺他位,他自是要将一切夺回来。
只不过,慕容玥全然在冷云玘的计算之外。
冷云玘第一次入北漠王府时,小小的慕容玥就那般直勾勾地盯着他看,饶是他自幼被人打量惯了,也经不住这般热切的目光。更何况,他也还是个大不了她几岁的孩子,那是太子殿下第一次被人盯得红了脸。
再后来,许是日日陪伴,也许是那段时日的他太过消极,就轻易被总是那般自信张扬的慕容玥夺去了眼光。本就身为太子,他见过的貌美女子实在是太多了,但是像慕容玥这样肆意张扬的,却几乎没有。这样的慕容玥就好像一道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了他原本变得黑暗无边的世界,让他甘愿沉沦。
但是,夺位之恨不敢忘,弑母之仇更不能忘。冷云玘压下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心动与沉沦,只待有一日大业已成之时,十里红妆,江山为聘,他为帝,她便为后。
却不想中秋酒酣之时,那一个突如其来的吻霎时间乱了他的心神。那日回府之后,他就去寻了慕容延。他说,他心悦于慕容玥,他要娶慕容玥为妻。却被慕容延痛斥,奸佞当道,江山尚且不保,家国尚未收复,他如何能沉溺于儿女情长。慕容延甚至以让慕容玥进宫为要挟,让他为了大义暂且放下儿女情长。他想,他等便是了。
那年冬日,她问他,师兄一直陪着玥儿可好?他想说好,可是,他不敢。他怕他这一应,又如同之前那般惹得慕容延以她为要挟逼自己做出选择。再等等,再等等就好了。棋局已定,将冷云琛拉下马不过只差一个时机罢了。
却未料到,回府之后等待他们的居然是一道让她入宫的圣旨。他愤怒,想要立马发动兵变,这人弑他母夺他位,如今还要抢他心爱之人?可是她目光灼灼,说她记得那天的所有事,说她很高兴,他为了她不开心。真是个傻子,他也是傻子。
自她接旨以后,他日日忧心,便冒险动用了潜伏在冷云琛身边最大的棋子贤妃。据贤妃所言,冷云琛原本想着将她接入宫中当作筹码,只打算给她一个小小的常在之位,任她在后宫自生自灭。虽想来以她不肯吃亏的性子,定不会委屈自己,可他还是担心她受了苦,便给了贤妃潜伏以来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让冷云琛改变心意,迎她为贵妃。她出嫁那日,红衣似火,灼伤了他的眼。他想,他一定会将她带回来的。
自她入宫后,他便知冷云琛起了疑心,动身赶往京城。一边开始准备收网,一边让贤妃处处保全她,不能让冷云琛见到她,以免动了色心。冷云琛倒也对贤妃分外恩宠,贤妃的请求事事都应。因着贤妃的缘由,冷云琛从未进过清澜宫,而他也能趁着每日夜晚悄无声息潜进宫里,揽她入睡,一解相思之苦。
直到她认出他的那日,是因为他听贤妃说冷云琛前日中午去了清澜宫,见了她的样子便有了让她侍寝的打算。那一刻他慌了神,便决定要对冷云琛动手了,他原本想要等些时日更有把握的,如今看来,不得不提前动手。只不过,北漠定会元气大伤了。
如他所料,第二日朝中大臣纷纷启奏在北漠发现前太子踪迹,北漠王疑似与之勾结。天子震怒,下令亲征北漠。看着一切如他计划般顺利进行,他舒了口气,可又隐隐担忧,北漠的部署虽已完善,可提前动手终归风险大了些。
他担心的事到底发生了,北漠王牺牲了。属下汇报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整个人身形都不稳了,那到底是他的师父,他还是满怀敬意的。更重要的是,那是她的父王!她若是知道他和北漠王这一局棋,是以北漠王为引,北漠为战场展开的,她还能不能原谅自己?他还记得她坚定地说要守护北漠的一片祥和,如今却是这般被毁了。就连她的父王,也牺牲了。
果然,她知道了北漠王逝世的消息后便就此一蹶不振。他不顾群臣反对她是冷云琛的后妃,一意孤行要娶她为后。她却不愿,她只说,她要回北漠。他知她怨,便修整了北漠,随了她的心愿,送她回北漠。对外只称皇后要为父守孝,封后大典延期举行。
这一延,便是九年。如今,是第十个年头了。
冷云玘因着前两日受了伤,伤及心脉,御医都称少则半月才能醒来,却不想不过两日人便转醒了。一醒来便不顾群臣反对赶往北漠,因着伤势的原因,如今到了北漠竟已是深夜了。
看着眼前的公主府,冷云玘走了进去,刚走至她房门,便听到她幽怨的声音,便笑着道,“如若我来了,如何?玥儿怎的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