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外面寂静的夜晚不同,这条街上即使在子时依旧有许多人。喧哗声,夹杂着风,回荡在东门前街。
究省最繁华的城市中最奢靡的地区,东门前街来往的不只是富商,更多的是各处军阀,帮派。东门前街最受欢迎的亦不是络绎不绝的奥兰诺特大酒店,而是旁边不高建筑物中唯一的“商家”。
锦瑟捏着一把精致的小团扇,纤细的手腕微摇,复又遮住下半张小脸,调笑着问:“姐姐我美不美?”
沉迷在锦瑟姐姐笑弯着的美眸中,妩儿缓了好一阵才没让那物吸走了自己的魂,她颇有些无奈,“姐姐是最美的,别笑了!再笑我的魂就真的飞走啦。”
妩儿笑着扶着锦瑟起身,嘴里劝着:“姐姐快些起,外面就要开了,今天爷特地吩咐说要过来,您快些梳妆吧。”
嘟嘟唇,锦瑟放下团扇,柔荑微垂,指尖划过桌边。半撑着妩儿,“爷怎的今天有空来我这。”
“情深”就要开门了。
姗姗来迟,妩儿弗开垂在门处的帘子,玻璃珠子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提醒着屋内的人,有人来了。
屋内只有箜篌还在换衣服,她看向来人,笑着说:“偏就你最慢,又贪懒了。”
锦瑟歪头看着箜篌,眼睛微微瞪大,显得无辜极了,“才没有呢。”
妩儿将锦瑟扶着坐下,拉开抽屉拿出香蜜粉,“箜篌姐。”
那最受欢迎处便是这“情深”。
前面早就迎客人入门,许多富商军阀都到了,正听着玉琴、瑶琴唱歌呢。也就箜篌和锦瑟能在后台慢慢梳妆。
才洗漱过的箜篌身上带着一股不明显的香气,沁人心脾,不自觉儿的就清醒了不少。锦瑟习惯了箜篌身上的香,是她特地找了好些料子自己调的,她们这里的姑娘都有自己专属的香。
不同的客人喜欢不同的香,配着每个姑娘本身条件,相得益彰。
箜篌穿上紧着身的收腰旗袍,箜篌本就圆润玉珠,细腰扶柳,最是那些个嘴里说着“之乎者也”的“学者”看不上的身形,也最是那些五大三粗的军阀鲁子想的爱的。有着这先决条件,箜篌再穿上这大红团花夹杂着黑金丝线的膝上开叉旗袍,蹬着细跟高跟鞋,留着时下流行的大波浪,看一眼就足够要了人的命。
可要不是有这条件,她也不能前头都开始了还在后头磨蹭。
“妩儿过来,你可就惯着她罢,如今是连香粉都懒得自己上了,再堕下去,可能路也要你替她走了。”
箜篌惬着身子靠在椅背上,打了个懒腰,前胸跟着颤了颤。
箜篌这话逗得锦瑟直笑,妩儿没法上香粉,更是无奈,嘴里也抱怨:“那可不是,如今全靠着我半个身子,之后怕是要我抱呢。”
锦瑟伸着纤臂,刮上妩儿的鼻梁,“你就会打趣姐姐。”
箜篌本在上口脂,听闻这话跟着笑,“你就指桑骂槐罢。”
任由妩儿取出眉粉,勾勒着小弯眉。锦瑟垂眼看见箜篌手上的口脂瓶子,奇道:“你怎么不用这几天柳三送来的口红,那可方便。”
箜篌也不知从哪养来的性子,是一定要把东西用完才拆下一个。因此没少被锦瑟说道,可下次还是如此。
“我这口脂还剩一点,用完了再用口红。”
这下妩儿正给锦瑟上口红,锦瑟嘟嘟囔囔说不清楚。
可箜篌想也知道她要说什么,无非就是口红和口脂不一样,怎么就要用完了再拆。她笑笑,小时候家里穷,哪能就浪费东西,轻则挨打,重则...嗐,想什么呢。
这最重要的一步眼妆,锦瑟拾起了手,总算是自己化了。
锦瑟眼睛又圆又润,时时刻刻都带着水珠,看一眼都觉得心化了,想掏出一切都给她。锦瑟怎么会放过这种好处,她换了一只从京运回来的小楷笔,蘸着和了水的黑色铅粉,仔仔细细地描在眼尾,将圆圆的上挑眼拉垂成小猫眼。
胭脂的颜色不过重,淡淡的粉色打在眼下,似哭非哭。加些橘橙色,打在下巴鼻尖处,营造出可怜兮兮的样子。
今天难得爷来,因着那次锦瑟打扮的花枝招展,妩媚多情,被爷批了一顿之后,锦瑟就学乖了,爷来的时候都打扮的可可爱爱,像个小孩子。
箜篌妆毕,起身捏了捏锦瑟的手,“我先去前头看看玉琴和瑶琴。”
锦瑟颔首,玉琴和瑶琴年纪还小,如今在前头台上唱歌怕是不习惯,箜篌先去陪着也好。
妩儿看着锦瑟装扮完的样子,点点头满意极了。
“姐姐今天穿旗袍吗?”
旗袍是时下最时兴的样式,一般只要爷不来,锦瑟都穿着。可爷来了便不能穿,爷最喜欢的还是他特地给锦瑟带回来的蓬蓬连衣裙。
裙子过膝,露出锦瑟瓷白的肌肤。半长的袖子,衬得锦瑟的手臂愈发纤细。站起身,原地转了一圈。本就蓬起的裙子,更是翩翩。
“这条裙子真好看。”妩儿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她觉得锦瑟姐姐就像是仙女下凡般,可为甚那么凄凉。用力眨眼,将眼中的雾气挤出去,妩儿笑道:“这是邹小姐从海外寄回来的罢。”
锦瑟拂过自己空空落落的脖颈,还是带戴上那珠链罢。
“是,邹小姐托爷带来的。”锦瑟笑笑,“邹小姐是个好人。”
妩儿刚挤掉的雾气重回,邹小姐确实是个大好人。从来都没有看不起她们这些人,即使她是有名的大学生,大小姐。
回头,发现妩儿正偷偷擦拭眼角,锦瑟轻轻拍妩儿的头,“别想那些不好的,人总要往前看。”
妩儿破涕而笑,她不想让锦瑟姐姐担心,“嗯!”
“小封爷!”披着半长头发,穿着茶白色齐踝长裙的女生,看起来有十五六岁大,她伸着手,唤着什么人。
而被她唤着的人不耐烦地扭头,“你别跟着我。”
封演此时很烦,明明今天邹爷召集大家在“情深”集合有大事宣布,偏偏自己被缠住。
那女子还不死心,小跑几步上前拽住封演的衣袖,“你要去哪啊!”
拧眉,封演心里是真的一百万个不愿意去理这位大小姐,可有什么办法。他努力地平息自己的怒火,对抓着自己袖子的人压着声说:“我现在真的有事要去做,齐二送小姐回家!”
齐二:“是!”
离封演还有好几米远的齐二跑上前,护着封演,对万笙鞠躬行礼,“小姐这边请。”
万笙想闯过去,可她不好跟别的男人接触。原地跺跺脚,她大声道:“我知道你要去哪,要是我闻到你身上有别的香气,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封演皱眉,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大麻烦。
“齐大,开车。”
“是。”
邹老爷子此时内心翻涌,他老了,不知是否是作恶一生,不管是正房大太太还是各个姨太太,所生的儿子都活不长。至此他也只有大房太太生的那一个宝贝女儿,早就送到海外去读书,现在也结婚生子了。
他不想像其他帮派的老爷子一样,被下面的弄残了杀了才从位上退下来,还想去国外看看自己的小外孙。所以从之前便开始培养能信得过的心腹来接替他,可谁想那万老二竟在火拼中死了。
怪不得邹老爷子多想,他一直怀疑是万老二自己不小心走漏了消息,自己要让位给他的消息,这才招来杀身之祸。
松松叹口气,邹老爷子决定今天就宣布让位,顺便去看看香玉。
前方开车的司机看到邹老爷子紧皱的眉头,尝试着开口:“爷,要不把帘子收起来,吹吹风。”
邹老爷子挥挥手,“不用,你快些开罢。”
司机松了口气,继续专注开车。
一行车队缓缓停在“情深”门口,站在门口等着泊车的小厮赶忙上前,接过司机手里的车钥匙,分给各位泊车小厮。
司机搀着邹老爷子从车里出来,身后许多穿着黑色立领西式衣裤的人也赶紧护在邹老爷子身旁。
锦瑟还在后方化妆间里磨蹭,一会儿想吃水果一会儿想喝花茶。
妩儿匆匆端着茶盘,从外头进来,“姐姐!爷都到前头了。”
锦瑟吓得站起身,“什么?爷都来了。完了完了,你快扶我去前头。”
妩儿气的说不出话,自己好言好语哄了半天都不动弹,如今慌了!搀着锦瑟从化妆间里出来,妩儿自动地放下手,锦瑟也跟着直起身。
从后台直接去二楼的厢房有一个专门的小梯子,只要站稳了拉拉绳子,上方站岗的小厮便会直接拉底下的人上去。
厢房里已经摆好了招待的吃食,锦瑟站在厢房门口半蹲着身子迎接爷。
邹老爷子一群人从“情深”门口大摇大摆地进来,后头好些富商绅士,窃窃私语。
“邹老爷子来了,都一大把年纪了,来‘情深’干嘛。”
“真的,邹老爷子老当益壮啊。”
“人家可能是带着心腹来解决问题的。”
“那你可说错了,锦瑟可是邹老爷子心尖上的肉。”
“怎么说?”
“你怕是外地来的罢,这都不知道。”
“你知道快说说。”
“邹老爷子那么忙的人,年纪也大了。可每个几个月总会来‘情深’看看锦瑟,一晚上都在一起,也不知道干了什么。”
“哇,可是‘情深’不是不提供厢房那个吗?”
“那是我们必须带着姐儿去酒店,可人可是邹老爷子,人在哪不行。”
“那倒也是。”
“不过这邹老爷子这么大年纪了能满足......”
话题越说越离谱,可他们也只能说说,谁不知道锦瑟一晚上的价格足够买下一艘小轮了,也就那些军鲁子有钱。
砸了咂嘴,聊了会儿天儿,看热闹的人群便散开。
到这儿不是找乐子到这儿干嘛,春宵一刻值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