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走咱就走,离开这展览团体操的鬼地方。
我又回到那个幽暗的甬道,干脆就在这里学习下动作。
只倒立了一会儿,有个人来问我在做什么。
我说在增强脑袋的硬度,说完还装模作样地把头往地上磕两下。
等下又来一个人,他问我是不是在体验血往脑袋上冲的感觉。
我说不是,我只想把双臂练得孔武有力,说完颤抖着做了一个单臂支撑。
一个前脚刚走,后面来一个问我是不是有什么细小贵重的东西掉了。
我说不是,我只是想换一个角度看世界,哇,真的好神奇啊。
这样被问来问去的很烦呢,我就暂停学习,找了一把香来,点燃放在我面前,瞬间烟雾缭绕。我就在烟雾里若隐若现,虚无缥缈般的学习,过路人不仔细看,绝对不知道里面还有一个我。
这个刻画的武功应该不是完本,经过我的研习,我发现它好像只是一式,这一式衍生许多变化,多是把全身的气息汇集到肚脐眼附近,然后再催发,形成气劲,有从脚尖出来的,有从指尖出来的,当然更多的是从手上那根小棍子出来,以此达到制敌的目的。
我本来武功基础就比较差,这个第一步,汇集全身气息到肚脐眼,就有点困难,我试了一下,发现我做得很表面,仿佛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我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把小腹吸平了。
这武功实际操作起来好像不是那么简单呢,驻扎在人体各处的气息都有自己的想法,这肚脐眼处就好比是朝廷,各处的气息就好比是各藩镇的大将,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应该就是这么回事。
我的肚脐眼明确地向各藩镇发出了紧急集合的信号,就有那些傲娇的大将要么熟视无睹毫无动作,要么慢吞吞地整顿军马出发。那要是朝廷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呢?
我想到现实生活中,朝廷对付一方大将的方法。将在外,但是家人不得随行,否则以“谋逆罪处”。直白说,放你出去掌握军权可以,但是你的根,你的弱点我得捏在手里。你这个风筝飞得再高再远,我只要把线紧紧抓在手里就是稳当的。倘若你有二心,最终悲剧收场。
我把这个道理借鉴到学武里面来,先从各个“藩镇”提取最精纯的气息,这最精纯的气息就是各个“藩镇”的家人,然后慢慢把精纯的气息牵引到肚脐眼附近,“关押”起来,再理出一根线索,连接在肚脐眼和“藩镇”之间。只要我下达紧急集合的命名,各个“藩镇”的弱点就会产生极强的吸力,把各处分散的气息瞬间集合在一起。
哈哈,我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天才。如此这般,我循环往复的练习,越来越熟练,争取做到最后的一念气聚,一念气散。
这边是我在努力的学习,强大自己;可另外一边呢,却有人报告官方,巡逻军急冲冲赶来。
为首的侍卫说,你是何人?怎么到这里来放火?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说,官爷息怒,我刚才一直在这里修行,只是有人不断打扰。依我之愚见,只要制造出一种神秘感,路人就不敢轻易地打扰了。因为寺庙里经常点燃香火来烘托神秘莫测的气氛,就模仿了下。本来打算一根香就了事的,可烟雾太少,无济于事,就燃了一把。
官爷说,你知不知道,天干物燥?你知不知道,这里有众多活生生的性命?废话少说,把你拿去给大人看了,包你吃不完兜着走。
说完,一群人围着我就走。路上,我听见他们在讨论我值多少钱。我有点迷惑,就问官爷。
官爷瞥我一眼,说,看在你怎么也作出了点贡献的面子上,告诉你也无妨。上头为了激励我们在武林大会期间恪尽职守,定出规矩说,若是逮着一个违法犯罪的,或者是将要违法犯罪的,或者是有违法犯罪想法的人,奖励纹银十两。这纹银十两是基本奖励,论违法犯罪的轻重,还有加成。比如,坑蒙拐骗偷扒也就基本奖励纹银十两,蔑视朝廷纪律践踏大会规定也就二十两,情节严重的就是放火与杀人了,奖励五十两。兄弟们都知道这是一个来之不易的发家致富的好机会,这些年了,年终奖都没有这般慷慨过。所以,工作非常认真与较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心怀不轨的狂妄之徒,朝廷的律法定会严惩不贷!在这里,也谢过你了,你这个应该是属于放火的行径。
我说,官爷,不客气,不客气,都是吾皇的子民嘛,自家人。
官爷白我一眼,说,少攀关系,既然是自家人,更应该去给我挣些银子,也不枉你我自家人一场了。
我说,那官爷,我被抓过去了,是怎么处置呢?
官爷说,这个得看大人的心情。若是他今儿个吃喝玩乐欢畅了,赏你几个打板子就了结。若是他在家里受了黄脸婆的气,哎呀,你的享受姚市府牢狱一条龙服务了——打板子是开胃菜;因为你手不规矩,所以夹棍是香汤;目无王法,脑袋不好使,扒光你的头发,是沙拉;你干的是放火,肯定要挨烤肉,这是肉类;最后,扔你去吃十天半个月的牢饭,这是点心。
我一个寒战,说,恳求官爷到时候手下留情了。
官爷说,走着吧,到时候看我的心情了。
我顿时愁肠百结,难道在劫难逃?
从昏暗的甬道出来,得以重见天日,没有一点喜悦的感觉。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看见了,在午时的菜市口,关押过我的囚车在暗影里静默。
我赤裸着上身,白花花的肉迎着一如往常的阳光,此生最后一次日光浴,温暖一时,冷寂一世。
当差的叫我趴在铡床上。铡床硬梆梆的,趴着不爽,我改成躺着。
雪白的刀刃反射着日光使劲往我眼睛里钻。我闭上眼睛,说,劳烦大哥手稳点,落刀的位置靠上边点。
监斩官大吼,时辰已到,斩!
汉子点着头解开铁链子,一撒手。
我听见铡刀“呲啦呲啦”嚎叫着铡下来,吓得吸一口气。突然肚子剧烈地疼痛。
一瞬又不痛了。我用手肘支起上身,张眼看了看,吐一口血,抱怨地说:大哥,不是说好往上边点吗?
汉子吐一口唾沫星子说,你自己没有躺好怪谁。
我说,难道你就没丁点好生之德的友情提示么?
他说,我的义务单只是斩!
我瞪他一眼,无话可说。
由于没斩到主要器官,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我神志清醒,眼清耳明。血流一地,一地暗红,热气腾腾的。旁观的染匠直夸奖好颜色,可惜不能够拿来染料子。
内脏爆出来,热气腾腾的,还微微地蠕动。旁观的屠夫夸赞好成色,可惜不能够拿来炒小青椒。
所见所闻,再勾起一口腥血,气若游丝后,三魂七魄归了阴曹地府。
这样想着,我多想一屁股坐在地上死都不起来。为了压惊,我暗自掐大腿,安慰自己说,芝麻大点事情,不至于丧命的。
这是一个仁慈的朝廷。仁慈的朝廷是不会草菅人命的。否则,一定会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