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院一看,原来堂上早已经摆好了酒宴。满堂候着的人,无非是姚市府的全体同仁。
一干人众见我进去,一致垂首说道,热烈欢迎巡按大人莅临姚市府指导工作,下官聆听教诲,改进自我,造福百姓。
我说,得了,这些话都说很多遍了,听多了显得我们都是外人,关系不够亲切。今儿起,也不要多礼了,凡事点到为止。
他们点头说是。
我说,各位用餐吧,我可是饿了。
左清明说,大人您不用管我们,我们一把贱骨头,是饿不着渴不死的,您是我们的主心骨,只要您吃饱了穿暖了,我们必须有力气有精气神去完成您安排下来的工作。
我刚要接口夸赞他们废寝忘食的大无畏精神,却被门外吵吵闹闹地声音打扰了兴致,就不悦的问,外边何事,我可是在吃饭啊!
姚市府主簿到门口把头一探,跑进来一个侍卫报告说,大人,王公子来了。
虽然那个下属说话的声音比较嘶哑,但是我听得一清二楚。不过,这里,作为一个体恤下属的官员,我该关注的是为什么侍卫的声音嘶哑,管他谁是王公子。
于是,我就抬声问,那侍卫,你进来,我有话问你。
那侍卫虽然迷茫,但是听从了进来,垂首说,大人有何吩咐?
我一脸的关切,身子前倾,轻声问道,我听你嗓子不大好,是怎么了?天气可能要转凉了,你作为保护大人生命财产安全的侍卫,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的身子,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朝廷基业。
那侍卫几欲落泪,果断几个头磕下来,哽咽着说,感谢大人的关怀,小人定会感怀在心,舍生忘死护得大人周全。
这时,阳逸之凑过来说,巡按大人,这侍卫就是那天在场下乔装成江湖人士,为您加油打气的领队。尤其是他带领的那一队人,个个声音洪亮,响遏行云,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我说,怪不得我的人气这么高,犒赏。只不过,亏了你们的嗓子,辛苦了。
正说着,门外闯进来一个人。我定睛一看,呀,这是谁,这不是和我决战的那个小生么?我且看他有何话说。就一溜烟从桌子上下来,躲到帘子后面。
王公子已经是气急败坏了,进来指阳逸之的鼻子就质问,阳盟主,俗话说,不要僧面看佛面,凭我爹在朝中的位置,你也不应该出尔反尔,说好了照顾我,却胳膊肘往外拐,护着个什么鸟人?!你还有脸在这里摆什么宴席山吃海喝?
我看不见阳逸之的表情。但是可以想象得到,世界上没有几个人会在被破口大骂的得当口伸出耳朵说,您再使点劲,一点都不痛!被人骂得气急攻心,是会内出血暴毙的!
王公子换口气,说,你朝我做什么挤眉弄眼?我今儿就是当着他们的面和你翻了,也不念美酒佳肴花街柳巷的革命友谊了!哎,我说,你也不想,倘若我俩都是武林盟主了,整个武林都在咱们手中了,以后出去混,多有脸!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必须给我个满意的解释,否则,我跟你没完,知道不?
阳逸之终于耐不住了,说,请巡按大人出来说。
这王公子的爹还真有些斤两,左清明在一边,一句话都不敢说。看来阳逸之是真的撑不住场面了,只得搬出我来解燃眉之急了。
我缓步走出来,王公子长大了嘴巴。
我说,王公子,你好咄咄逼人啊,你爹叫什么名字,改明儿我回见皇上的时候会会他,可好?
王公子一愣,回过神来说,你是?
我说,瞧着点,这是当今皇上的尚方宝剑,要不要摸摸?还不跪下,大胆纨绔子弟!
众人一见尚方宝剑,急跪。
王公子见状,怠慢不得,跪了再说。
我接着说,王公子,你这个算不算盗用你老爹的名头欺压朝廷命官?难道你不知道,朝廷新立,特别忌讳你这种以大欺小的行径么?像你这样顶风作案,搞不好,是要杀头的!你不为自己着想,也为你家九族着想啊?
王公子先见众人对我毕恭毕敬,接着又拿出来皇上的信物,还把朝廷规矩说得头头是道,就相信了我的身份。额头上,把汗水一抹,颤抖着声音,说,巡按大人在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人,望大人看在家父兵部尚书的薄面上,略略的饶恕,家父将感激不尽。
我说,你放心,勿慌,我也不是逮着事情就小题大做的人,只是见你这般猖狂,就起了疼爱之心。我与你父亲同朝为官,也算得你的叔叔,小辈的不对,呵斥下也就对了,不会刑罚的。今番我奉命出来暗访,专门整治朝廷上上下下的不正之风,你这算刚好装在枪口上啊。只是,你急急忙忙撞过来,我也不好照单全收,留着你,你父亲面上才好看。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自个儿去领个十棍,长长记性,回去念书练剑去。
王公子磕三个头,战战兢兢地出去。
我说,左清明,你跟着去,有什么事情,好照应着点。
左清明奉命去了。
我又坐回去桌子上,边吃边想,这王公子就是个雏儿,真没经过官场的大风大浪,估计连官场的基本规矩都不懂。本来阳逸之是得罪他不得的,但是得罪了,这背后肯定有难言之隐——阳逸之觉得得罪他王公子比较划算,得罪我这个巡按大人,以后的人生漫漫长路就充满曲折与坎坷了。捏柿子嘛,总归是找个软的捏起来才放得开手脚啊。阳逸之也真是的,先前不给通个风,叫王公子找上门来,反而被吓出一身冷汗,估计平日里也受了王公子好些欺辱,仰仗我这尊大佛替他出气来着。虽然我这被利用了,但是,没费我一兵一卒,且随他去吧。我吃我的,吃完了,取消一切被安排的文娱活动,好好睡一觉,明天好精神抖擞地去武林部办公。
正我漱口的当口,阳逸之过来罪孽深重似的说,报告巡按大人……。
我听见他这称呼十分的委屈,就打断说,还叫巡按大人作甚,现下我们是同仁,算起来,你还是武林盟主呢。
阳逸之慌忙说,大人真是折杀下官了。武林部全体同仁当以巡按大人马首是瞻。
我很无奈,他们硬要我来统领,却之不恭。不过,按照常理来说,位置越高,责任越重大。就说,什么事,你说。
阳逸之清清嗓子,说,大人您初来乍到,对武林部非常不熟悉,关键问题也不大方便等到明日才知晓。武林部属于初创部门,其职能部门行政机关的设置还不齐备。但是,下官认为,最大的问题还是资金问题。因为户部说赋税不够花费,分到武林部门口的时候,已经所剩无几了,所以,武林部存在极大的资金缺口。关于此事,我曾经上京面圣,皇上金口玉言说武林部可以进行合理合法操作,帮助自己脱离困境。
我接口问道,那你们的对策思考得怎样了?
阳逸之脑袋一垂,说,恕下官无能!
我说,知道了,这个问题,晚上睡觉的时候,我自会思考,明天就有方案执行了。你们下去吧。
阳逸之垂首说,谢大人宽宏大量,下官等跪谢。
我就说嘛,好好的武林部头子不当着,死命要尊奉我为头子,原来是当前武林部问题层出不穷,亟需一个强有力的挡箭牌,说严重点,阳逸之实在是包藏祸心。且不去说他了,这又不是类似贪生怕死等的节操问题,人人都有自保之心,无过。
老实说,我的担子很重啊,都还没有正式上任,就接到了上头安排下来的任务。皇上之所以准许我武林部在律法允许范围内随意发挥,是因为倘若武林部大捞了一笔,怎么着也得落点到皇上的口袋——武林部不可能伸手向其他朝廷部门请求支援,只得向皇上的子民下手,都是皇上的子民啊!哎哟,蓦然回首,那策略却在灯火阑珊处。可能,我天生比较擅长捞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