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邵前进关掉最后一盏灯,楼道里一片漆黑,盯着手中的夜光表,当时针、分针、秒针重合在12点时,他从口袋里掏出哨子,放在嘴边,“滴、滴、滴”,紧凑刺耳的紧急集合哨声划破了楼道的宁静,寂静的楼道里顿时响起了压抑的响声,这已经是本周的第3次紧急集合,但这次却与以往不同。
杨迹迅速穿好衣服,打好背包,携带好装具冲下楼去,教导员陈继海已经站在集合的位置,集合的队伍里只能听见紧凑的脚步声和战友们的呼吸声。区队长郭月波清查了人数,低声地向队长邵前进报告道:“队长同志,学员8队集合完毕,应到93人,实到93人,请指示,值班区队长,郭月波。”
邵前进站在队列前面,平稳而坚定地说道:“讲一下”,“啪”所有人立正。邵前进敬了个礼道:“稍息,根据学院计划安排,今天3个大一的学员队,组织强化训练期间的50公里拉练,下面请教导员做动员。”
教导员陈继海,冀北韩城人,据说曾经参加过国庆大阅兵,这时他微扬着头沉声说道:“同志们,强化训练已经过去了2个月,这2个月里,同志们没有休息过一天,超负荷的训练,透支了大家的身体,意志却被磨练成了铁、成了钢,希望大家以坚韧的意志走完全程,在这次拉练中争第一、扛红旗,回来后我和队长为大家庆功,出发。”
学院3个月强化训练的计划里,安排了30公里、50公里、100公里3次拉练。这已经是杨迹入伍以来,第二次拉练了。第一次只有30公里,但没有经验的杨迹,脚上磨了好几个血泡。这次50公里拉练,杨迹尽管不知道开始的时间,但却提前做了准备,内衣、鞋垫、袜子都是纯棉的,经过2个月的磨合,脚上的旧胶鞋,已经完美的与脚丫子融合为一体,等到休息时再在脚底板上打点香皂,就万事大吉了。
队伍成两路纵队,沿着公路前进着,尽管大家的脚步很快,但队伍里紧张的气氛却慢慢缓和了下来。明亮的月光洒在大地上,为行进的队伍指引着方向,旁边的农户家里不时传来“汪汪、汪汪”的狗叫声。
杨迹轻声的和并排的王扬聊着天,其他人也开始嘀嘀咕咕地聊起来,大家的热情在凌晨的月光下开始复苏起来。队伍的路线越走越偏,困意也让战友们失去了聊天的兴趣。当走到一条干涸的河床上时,战友们一下子就惊醒了,借着月光,小心地踩着脚下的每块鹅卵石,前面不时传来崴脚的痛苦声音。
行军的速度很快,经过4个多小时的行军,已经走了有将近30公里,大多数人的脚脖子开始了剧烈的疼痛,有的战友开始一瘸一拐地向前走了。杨迹看到部队学员张雪峰痛苦的表情,有种随时要倒下的感觉,其实大家也没有这么脆弱,但这段时间的训练确实透支了身体,在这种极度疲乏的情况下,每个人的身体都更早的出现了问题。
这时候一座雄伟的大山出现在了眼前,接着就听见邵前进队长在前面喊到:“同志们,我们已经到了封龙山脚下,大家加把劲,前面有一眼泉水,我们到那里休息会,喝点天然的矿泉水。”邵前进队长说的没错,封龙山的地下水确实是优质天然矿泉水,与学院的地下水是一条水系,平常训练完了,战友们都是直接对着水龙头,灌个水饱,比喝饮料还解渴。
队伍在蜿蜒的山道上行进着,两侧山上的树,在冬日的寒风中发出“呜”“呜”的响声。半山腰上有一个小山村,没有找到队长说的那眼泉水,井水却是现成的,学院训练处的领导们,已经准备了一大桶井水烧好的开水。杨迹靠在老乡的石碾上,脱下鞋,把脚放在背包上垫高,让充满了下半身的血液回流到上半身,杨迹感到一阵阵舒爽,用香皂擦脚的心思也没有了,就这样吧,先休息会,杨迹心里想着。
刚休息10分钟,前面传来了继续前进的声音。队伍爬到了山顶,穿过刀削般的山壁夹着的一条大车道,眼前豁然开朗,在黑暗的道路上穿行了将近5个小时,杨迹看到了远方韩城的万家灯火,突然升起一种自己竟然是生存在现代文明的感觉,一瞬间有种温暖在全身流淌着,一种对家的思念在心头升起,一股热泪在眼睛里打着转,是委屈抑或是成长的烦恼。
下山的路是沥青路,与上山的路形成截然不同的对比,身体也开始轻松起来,大家的脚下好像踩了风火轮,飞快地沿着山道往下走着,月光透过路别的树梢照在地上,前面突然响起了队长邵前进的声音,“同志们,月亮代表我的心,9队就在前面,大家加把油,超过他们。”队伍的热情开始复苏起来,经过下坡的急行军,疼痛的腿已经失去了痛的知觉,大家放开脚步跟着队伍大步地往前赶着。
9队提前出发了30分钟,现在8队却赶了上来,9队的队长在旁边酸溜溜地道:“邵队长,着什么急,这么好的风景,慢慢走,好好欣赏欣赏啊!”教导员陈继海在旁边打趣道:“你们欣赏风景吧,我们要赶回去睡觉!”
队伍在迎风招展的队旗指引下,快速的前进着,一区队的战友们轮流扛着队旗,5公斤重的旗杆和迎着风的旗帜,为一路扛旗的战友们增添了巨大的负担,但却没有一位同志叫苦叫累,不时的还有其他区队的学员,放快了脚步,加入到了扛旗的队伍里。
在后来的日子里,杨迹和队里的扛旗狂人余江明,分到了一个班里,他每次拉练都争着扛队旗,以至于后来战友们封他为扛旗专业户。队旗是学员队精神的象征,它没有语言,却代表了一个队伍,任何时候、任何地点,旗帜飘扬到哪里,队伍就会出现在那里。
跨过封龙山就是一马平川的原野了,前行的队伍突然开始提速,有序的队伍逐渐混乱起来,不时的有三三两两的战友脱离了队伍,杨迹离队伍也越来越远,前面不时的还有掉队的战友,整个队伍在公路上拉成了一条长长的战线。
后来杨迹看了刘猛的最后一颗子弹留给我,特种兵选拔中有一个科目叫作丛林流浪,一个人孤独的行进在丛林里,没有战友,只能听见丛林里动物的声音,寂寞恐惧的情绪不自然的就会升起。当到杨迹当排长时,有一名参加过国际特种兵比武的前辈说,他们当初训练的时候,就是一个人在云南的丛林里,独自流浪了3天,行进了200公里。杨迹毕业演习时,拉练的行进距离是3天225公里,还有14公里奔袭,缺少了独自行进的孤独,却多了一份同舟共济的战友情谊,那又是另一种体验了。
杨迹并没有感觉孤独和恐惧,因为前面还能看到战友们的身影,不时的还有其他战友超过自己,只是独自行进确实比跟随队伍要困难一些,这时候麻木的脚踝又开始了剧烈的疼痛,杨迹坚持着跟着前面的身影。
当杨迹超过同班的张雪峰时,杨迹看他实在有些痛苦就问道:“怎么了,我帮你背着背包?”张雪峰说道:“没事,爬山的时候脚崴了,现在疼得厉害,你快走吧!我没事,后面还有收容组,前面传来了队里的指示,现在进行的也是拉练的一个科目,要独自行进最后的15公里,再有7、8公里就到学院了,加油。”
当杨迹到达学院门口的集合点时,队旗伴着晨起的阳光,在学院的标志物59式坦克旁边随风瓢扬着。过了半个小时,张雪峰回到了队伍里。这次拉练历经7个多小时,没有战友掉队,学员8队第一个回到了学院,比9队早了半个小时,比10队早了1个多小时,50公里拉练就这样划上了圆满的句号。8队拿了第一、扛了红旗,却没有等来庆功酒,因为教导员说还有100公里拉练,休息了两天的学员们,又开始了残酷的强化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