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轩听冯天冰讲话正勾的兴起,见冯天冰止住话语,便追问道:“冯先生怎地不继续说了,说说是哪家售卖火参药粉?”
冯天冰痴痴笑道:“众人都说盖统领鬼道机灵,怎地今日变成榆木疙瘩一般难开窍。”
盖轩呵呵笑着问道:“冯先生是夸盖某机灵呢,还是说盖某木讷?”
冯天冰说道:“待我掰开揉碎,细细说给统领,让统领听得明白。”
冯天冰继续压低声音说道:“统领是不是在查京都城里哪家药铺有火参药粉出卖?”
盖轩说道:“正是如此。”
冯天冰嘿嘿笑道:“太监冯缈是不是说泽生药铺往皇宫里供应药粉?”
盖轩点头,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冯天冰似乎有些急躁,说道:“统领怎地就没明白买出火参药粉的就是泽生药铺呢?”
盖轩面露委屈,反问说道:“先生一直在说泽生药铺往宫里供应药粉,从未说过泽生药铺在民间也售卖药粉,更没有说过泽生药铺有火参药粉售卖,盖某怎地能明白是泽生药铺出售火参药粉?”
盖轩是心里揣着明白,故意装作糊涂。
盖轩想到,冯天冰有意告诉他泽生药铺出售碾磨好的药粉,就是想借盖轩查找火参药粉来源,唆使盖轩去盘查泽生药铺的冷秋实,搅扰泽生药铺的生意,看似是让盖轩为李大人挣回颜面,实质是为他冯天冰泄心头私愤。
冯天冰探过头来,伏在盖轩的耳朵上,用只有盖轩能听清楚的蚊子一般的细声说道:“统领查查泽生药铺是不是卖出过药粉,统领去他家查案,动静最好大些,若是把冷秋实带到衙门里盘问最好。公堂之上,统领大人也方便教诲那些狗仗人势的家伙今后行事懂些规矩,教诲他们不能再作奸犯科,让他记牢,今后若是行为不检点落到京都府和都尉府衙门里,嘿嘿,让他背信弃义的尖酸些破烂货吃不了兜着走。”
冯天冰轻缓一口气,继续说道:“统领查毒害马儿的案子,是公干,盘问冷秋实旁人挑不出毛病,自然无话可说,更不必顾忌冷秋实主家上官虚的颜面,统领是授新都尉指令尽心查案,李大人那里定会褒奖统领。”
盖轩心里骂道,冯天冰奸诈,一手算盘拔的叮当响,借盖轩之手既能报复冷秋实,又暗示盖轩若是事情闹大,把责任全都推给新任都尉韩鹏。
盖轩心头猛然想到,韩都尉新近两日才到西城都尉衙门任上,冯天冰怎地知道韩鹏新任的消息,又怎地知道西城衙门的统领与新都尉不和睦?
盖轩故作感激的说道:“先生好算计,替盖某在府尹大人那里谋划,又替盖某早算计好退路。先生好计谋,一进一退相得益彰,前后都是盖某受益。盖轩先谢谢先生。”说罢,盖轩拱手行礼致谢。
冯天冰忙说道:“唉,统领莫要如此,统领若依我计谋行事,小人倒是要重重感谢统领替小人教训冷秋实,帮小人找回颜面。”
盖轩笑道:“先生是府尹大人身边最亲近的人,盖某为先生办事,就是替府尹大人办事,都是盖某分内的公干,帮先生扳回颜面,就是为咱家府尹大人扳回颜面。盖某必当尽力而为。”
冯天冰听闻盖轩一番肺腑之言,自心底愈发通透舒畅,脸上本就狭窄的细目,被笑容挤成两条细缝,单留细缝上两条细长的淡眉随笑声颤抖不止。
盖轩说道:“先生与府尹大人最为亲近,今后在大人那里替盖某多说些美言,盖某若能得到府尹大人多看上几眼,盖某必当重重酬谢先生。”
冯天冰笑道:“你们西城衙门里的统领都是及其机灵的人,昨日兰翔也来这里,甜言蜜语的哄我,打听你们新任都尉的家世背景,小人告诉兰翔说,我只是替李大人打理这间小小的药铺,哪里知道大人在衙门里的公干,别看小人是布衣贱民,小人我还颇懂些官场上的规矩,李大人衙门里的事,小人从不私下里过问打听,若是李大人与小人我提及衙门里的那些窝心事,小人把听到的耳朵里的全都烂在肚子里,从来不向任何人提及。兰翔听我说完,赸赸离开。”
冯天冰又说道:“小人还是能看得出来兰翔满肚子坏水,他明面上替族兄兰逞报不平,从根上算起,是他自己不甘心在西城衙门里失了势,妄想使杀威棒整治新来的都尉,嘿嘿,我岂能受他算计替他打探消息。”
冯天冰体胖,气力不足,说了这许多话,不得不停下来多深深喘几口气之后,再接着说道:“今日你我之间的谋划与兰翔不同,兰翔那是鬼迷心窍一心算计新都尉。你我只是想让新都尉替咱们遮挡一下,那新都尉有替换兰逞的本事,必是李大人看中的人,若是你我谋划不成,李大人见你一片忠心,再加之有新都尉查案的指令在先,李大人必定不会责罚与你,反而会念你忠心耿耿,统领细思量,今后若是有什么好的机缘,咱家李大人怎能不独留给统领一份好处。”
盖轩心想,冯天冰果然是精明人,不和兰翔那样的阴毒小人同流。与冯天冰再寒暄几句,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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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秋实瘦骨嶙峋,瘦到骨头上只有皮,皮下没有肉。若不是一双凸眼上下眨动,仿若就是一具枯骨。冷秋实黑巾拢发,一袭宽袍披在身上,空空荡荡,身材更显枯瘦。
盖轩与冷秋实并不熟识,两人的生活从未有过交集。
冷秋实在街面上见过盖轩,虽然不熟识,凡是能进得店里来的客人,冷秋实都能待之以熟客贵宾般热度。冷秋实拱手对盖轩作揖,含笑说道:“盖统领惠临小店,令本店蓬荜生辉,冷秋实先给盖大人行礼了!”
盖轩拱手回礼,说道:“冷先生有礼!”
冷秋实慢声细语说道:“大人是从德林天冰先生那里过来的吧?”
盖轩见冷秋实如此说法准确,遂问道:“先生怎地知道我是从冯天冰那里过来的?”
冷秋实说话语气轻缓,呵呵笑道:“适才闻到大人身上有百草味,皇城近处只有德林和泽生两家药铺,自然能猜到大人先到德林,后至泽生。”
盖轩哈哈说道:“你家铺子里不也满是百草味,先生久吣其中,怎地还能嗅出盖某身上的草药味道?即使皇城里只有两家药铺,我难道不能从西城的药铺里过来吗?难道是德林的百草味与别家的不同?”
冷秋实笑道:“天下有无数药铺,家家味道皆有不同。秋实自诩千家药铺自有千家百草香味。”
盖轩说道:“哎,先生怎地如是说,我看各家药铺子里都是一样味道,家家药味呛人鼻息,哪里有香味可言,更别说家家不同,冷先生言过了。”
冷秋实又笑道:“大人寡闻了,且说北方药铺与南方药铺的差异,北药多草本,南药多毒虫,其间散发的药味怎能一样?小人在药行里经年行走,哪家药铺里有什么药材,鄙人无须多看,只须用鼻息闻上一闻就能辨识出来店里柜上存的是哪些药材,所存药材品相如何也能辨出一二。药品与人品相似,识药与识人一样,药品有药性,人品有人性,人性有千万种,药品也有千家百草味。”
盖轩说道:“许是先生在药行里做得久了,经年如此,自然生出异于常人的本事,难怪京都里有人称呼先生为冷半农,称赞你是半个神农氏。”
冷秋实含笑谦逊说道:“都是药行人氏的戏说,是各家高抬冷某,小人怎敢与药祖神农相提并论。小人斗胆问统领来小店,所欲何为?我想大人一定不是卖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