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进去竟别有洞天，外面看着小小的一个房子，进去楼梯直接通往地下。地下的空间颇大，有上下两层。上面那层阁楼只有两三张桌子，桌子间用石头隔开私密性很好。桌子靠着二层的扶栏，可以看到一楼的小舞台。
店小二上前接待，是个精瘦的汉子，脑袋尖尖的，笑起来露出的牙齿稀稀拉拉。
“我们预定过”紫凝轻轻说道，“大鹏定的位置。”
“好勒，贵客请上座，诶，您请小心台阶”小二带着我们上了楼梯来到二楼中间的桌子，“菜已经为您准备好，您看立即准备上菜可好？”
紫凝点点头，那小二一溜烟就不见了。
他指了指楼下的舞台，“等会儿这里会有表演。”
我趴在栏杆上，看着天花板上巨型章鱼的灯，爪子上的吸盘交叉闪动发出各色的光，让整个酒楼神秘又迷人。
“给我看看这里的钱呗”我回过头望着紫凝说。
他笑着，伸手在桌上摆上了四枚币。他指了指最左边最大的一枚黑色币说，“这黑铁币这边叫嘉利，是现在面值最小的钱了，材料来自于九幽的黑铁矿，容易产出所以做最常用的货币。”
我拿起来打量，铁币很有光泽感，一面是骷颅头浮雕，微微散着黑光，另一面是一张我熟悉的脸，冥帝。他在硬币上微微眯着眼，透过硬币竟然有种互相对视的感觉，不管硬币怎么转动，他的眼睛都盯着你。那眼神充满了审视的意味，是神祇对凡人的警示。
虽然知道他并不是我的父亲，但看见这枚货币我仍然觉得亲切。我将铁币捏在手心，凑过去看旁边第二枚货币。这枚货币洁白无瑕，灯光扫过泛着五彩莹莹的光。
“这是贝母，十个嘉利可以换一个贝母。正面上这个乌龟是集海圣主玄珩”他拿起贝母给我看，一只乌龟从硬币上游过，一会儿不见，一会又出来，很神奇。从他手里拿过贝母，等那乌龟再次从硬币上浮现的时候，我用手指按了按，那乌龟竟然被我轻轻按了下去，再次消失在硬币上面。
“这太可爱了！”
我翻过贝母看另外一面，那一面却没有玄珩的画像，只是简单的贝壳花纹。“这玄珩不会就是乌龟这个样子吧，背面都没有他的画像哎”
“咳咳咳……”紫凝哈哈大笑，告诉我玄珩为人低调，并不常现世。当时制作这个货币的时候他反对把自己的脸刻在上面，所以只能作罢。
我赶紧去抓第三枚硬币，那是一枚铜黄色硬币，正面刻着一只老虎的头，咧嘴露牙看着杀气腾腾。
“这是多伦，十个贝母可以换一个多伦。”
“上面这个老虎是谁？”
“昆仑圣主太篱”
我翻过硬币，背面是一个女子的侧脸，微微仰头，头发全部扎在脑后，看着格外干练。
“好厉害，居然是个美女哎”
“你也厉害的傻子，看看这个”他递过一枚银币给我。
那枚银币上是一只展翅的凤凰，硬币转动能看到凤凰煽动翅膀，这凤凰雕刻精致格外生动。转过来另一面，噗，我仿佛看见了自己的证件照，画面里的女子牵强地扯着嘴角，一直对着我笑，那个笑容要多假有多假。
不愧是我。
“是不是十个多伦可以换一个我啊？”
“这个硬币叫天元。”
“那金缕的圣主是不是也有货币啊，快拿来我看看！”
“……金币的面值大，这次出来用不到这么高的消费，所以没带。”
“？？？没带？？你一个堂堂仙君你要啥变啥，一个币你没有？”我惊讶地问他。
“我……”紫凝脸色不大好，他正要解释，突然被一个公鸭嗓打断。
“凤凰银币！！！我的天哪！！”
一只手迅雷不及掩耳瞬间抢走了我手里的天元，无比精准，其他三个币一个都没拿。
我低头看见一个绿皮肤小矮子，是一个乌巴，他双手捏着银币眼睛都在发光。
“天哪天哪，络凰殿下！！有生之年居然能再见到你！！”
我心中一颤，却发现他盯着银币上我的证件照并没有看我。
他那绿豆一样的小眼睛竟然泛起了……泪光？？
“快把钱还我！”我站起来冲他厉声道，紫凝也抬起了手，估计要打人。
“客官莫急！我格鲁鲁是这个店的老板！这枚银币对我来说实在珍贵，您们今天所有的消费都可以免单，可不可以将这枚银币给我！”
“不行！”“不行！”
我跟紫凝几乎是同时说道，斩钉截铁。
“我……小相公我知道您想见见金币，我愿意用我的金币跟您交换！”
“不行！”“好！”
我立马就同意了，想都不用想，不就是一张证件照嘛，换一顿饭一枚金币太值了！
“不行！”紫凝认真地说道。
我连忙拦住他，冲他挤眉弄眼。
“谢谢！谢谢小相公！太谢谢你了！一看就知道你年纪小，你不知道啊，我们老一辈九幽人都很崇拜络凰殿下，她的英姿和她爆表的武力都让我们拜服。自从她陨落之后，银币也收回全部重铸了，现在紫凝仙君的画像在银币上。你说那仙君……厉害是厉害吧……那哪里能比得上混沌初生的络凰殿下啊……我们私底下有很多人收藏着凤凰银币，我一直想要可惜有价无市啊！”
我看见紫凝脸色不好，眉毛拎成一团，我赶紧催促格鲁鲁离开。
格鲁鲁连声感谢，递给我一枚金币。
这金币光可鉴人，正面盘着一条龙，那龙没有任何玄机，唯一传神的地方……就是他的眼睛，明明金币上看着那么小，我仍然觉得它眼神充满了不屑。背面翻过来是一个提剑而立的男人，脸很小看不大清楚相貌，但是身体却雕刻的格外英武，身后的袍子好像有风在吹一直鼓动着。
“哇，紫凝这金缕圣主居然是全身像也！你看看多英武！”我拿着金币正想凑过去，却看见紫凝脸色仍然不好。我想他肯定因为银币的事情生我的气了，只能巴巴地坐到他旁边，谄媚地想跟他解释。
“小凰儿，那枚银币陪了我上万年……”他眼神寂寂，我一时间真觉得自己做的不对，便想站起来去把银币讨要回来。
紫凝拉住我，将我紧紧抱在怀里，我的脸贴着他的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用了，以前是用那个银币来想你，现在不需要了，你会一直都在我身边的，是吧凰儿”他声音有些哑，我听着也不由觉得伤感。
“咳咳咳……不好意思啊客官，我是过来给您们上菜的，您们别管我，继续，继续啊”小二站在桌子旁边一边上菜一边说道。
我的脸瞬间就滚烫，我慌忙推开紫凝跑回对面的座位坐下。
那臭男人也是恢复奇快，上一秒还忧郁不已，这一会儿又是厚脸皮的样子。他笑着跟着我又坐到我身边来。
“隔着桌子感觉离你太远了。”
……
桌上的菜中规中矩并不惊悚，有牛排和蛤蜊汤，还送了一份爆炒渡鸦。这家的酒很有特色，叫雀舌，说是九幽山上一种菌类所酿，入口甘甜，咽下口有余香。
整个夜晚都是我在吃，紫凝一直看着我，毕竟他是仙，吃东西是因为兴趣，而我肉身凡胎是真的饿。
“你别老看我啊，怪别扭的。”
“好看，凰儿真好看。”他厚着脸皮一边自顾自喝酒，一边盯着我眼睛都不眨。
我放弃跟他交流，将注意力都投在食物上面。
楼下有歌女弹奏着竖琴，悠悠吟唱：
露浓花瘦
柔肠愁千许
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愁
月移影细
薄汗轻衣透
一盏花雕深与浅，鸿雁不及凤撰首
清清剪剪
怨君不解杯中苦
孜然孑孑
愿君浮生终有渡
君何处？
望断来时路
……
那歌女一头幽蓝色短发，穿着长长的蓝色纱裙，煞是好看。我回头准备问问紫凝那是什么种族，却不曾料到他竟是醉了，已然趴在桌上睡去。
我甚是无奈，在小二的帮忙下将他背起，现在好歹是修炼过的，全身力气大了不少，不然估计今晚只能在这酒楼里过夜了。
夜色凉凉，街上依旧车水马龙，人声鼎沸。那些嘈杂声音仿佛离我很远，我只听到紫凝在我耳边低语：
对不起。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双眼莫名被街上的霓虹刺的生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