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那村庄将落得何种惨状,却说另一边王昭所奔赴之地,却要拉开一场大戏。
马车的轮毂在开辟没几年的道路上缓缓前进。因为行商的需要。糜竺不但允诺白旋风每次都可以从商队中抽一成,还雇了很多人把这条小道修整得宽广些。
即便如此这条道路也只够一辆马车的宽度,不过石子和坑地随着数年的行商到是清理得差不多了。走起来倒也不麻烦。
糜字大旗下四十六名护卫分别护卫在一辆马车和三辆运载着货物由骡马拉着的车辆旁。
观他们的神情除去骑马的十六名护卫在马车一旁的骑士外,其他三十人神情十分松懈。
连刀柄也不握着,扶着骡车松着懒腰,就这样随队前进。
那十六名骑马的护卫倒是有的腋下夹着马槊、有的右手始终握着腰后挂着的环首刀,眼神不失警惕。
显然这些人的地位更高,但是这些人也没有去呵斥那些散漫的部众,只是让一些人拔出刀来上前去砍掉碍事的草木。
没办法,这条路上的老大早已被主家又细水长流的钱摆平了。数年来那白旋风颇为守信,从未不怀好意。
久而久之,便是他们这些最看重主家安危的门客也放松了警惕。也就懒得管这些雇佣的护卫了。
“听说那刘玄德不遗余力打击盗匪,所以平原境内十分太平。那么平原有刘玄德,这钜鹿有谁?怎的一路上颇为太平?却没有传出与刘玄德一般的名声?”
唯一一辆马车上,一风华正茂的男子突然开口对身旁安坐、有点大腹便便的糜竺问道。
却说那提问之人文士打扮,偏偏左手握了一柄长剑(当然是在鞘中),样貌年轻却有些邋遢,但偏偏又眼神清明,气质不凡。当真奇怪之极。
“钜鹿太守焉能与刘玄德相比?尸位素餐之辈,守护之犬尔。哪里会去打击盗匪呢?”
“哦?既如此,那子仲兄不觉得奇怪吗?钜鹿本就是黄巾起势之地,余毒之深不比青州要差。如今青州平原一带的匪徒早已被刘玄德逼迫得往钜鹿逃亡,如今为何我等不得一见?莫非是糜兄的商队不够诱人”
本是随意回答文士之问的糜竺听得文士的调侃不由眉头一皱,商人的敏锐使他很快从这一问一答中察觉到一丝不对,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停车。马晖!”
糜竺当即沉声道。
马车前骑着马的一持槊壮汉当即命令车队停止前进,待马夫掀开车帘,握拳向糜竺一拜,道:
“主家有何吩咐?”
“为何没有遭遇匪徒袭扰?”
那马晖不知道主家犯了什么毛病,没有匪徒袭扰不好吗?哪里有期盼着匪徒袭扰的商人!
当然他只敢心里暗自腹诽,口中还是正色言道:
“兴许是看到主家商队人马众多,装备精良,不敢碰我们这些硬茬子吧。”
糜竺听了微微颔首,倒是有些道理。如今天下纷乱,糜竺行商不得不格外注重安全。这四十六人,装备精良的护卫,寻常盗匪确实不敢妄动。
便是手底下有三百号人的白旋风想要动他也要伤筋动骨。糜竺从来不相信盗匪有多么守信用。在他看来让白旋风让出这一条道,出最大力的是他糜竺的钱,第二大力的是他糜竺商队所拥有的这些护卫,最后才是糜家的威名。
毕竟糜家的根基在徐州而不是在钜鹿。虽然在此地有些触手,但是想除掉白旋风不是那么容易。何况除掉了白旋风还有各种颜色的旋风会冒出来,不如留着白旋风,生意还安稳一些。
但是白旋风虽然势大,但并非能号令整个钜鹿的匪众。如果他有那本事,怕是能聚拢出上万人马。可惜他没有那样的本事,钜鹿贼徒中也无人有这样的本事。
所以钜鹿的盗匪往往是数十人一股的小盗匪,四处流窜,涂毒乡里。
从前无论是从此地去中山郡,还是从颍川返程经过此地,即便有白旋风发话,还是有很多不长眼的东西袭扰。
实际上今次行,从颍川、魏郡返程的路上,他的人马并非没有被人为财死的盗匪袭扰。糜竺本来是有五十五号人马,但一路上陆陆续续被匪徒袭扰的折了九个。
怎的偏偏到了此地,天下仿佛太平了呢?白旋风的话这么管用了吗?钜鹿数千股小盗匪都听他一人而言了吗?
所以糜竺虽然觉得马晖言之有理,但还是眉头紧锁,觉得遗漏了些什么。
“马统领,行至钜鹿境内可见过盗匪?”
却是那文士模样的年轻人轻轻发问,虽然文士语气轻松,但马晖下意识却觉得此人的提问比之主家糜竺更要慎重回答。
当即拱手答道:
“进入钜鹿境时倒也看到过一些匪徒,不过那些匪徒却对我等视而不见,倒是像逃难之人,一个个跑得飞快。”
“逃难?”糜竺仔细咀嚼着这个词,忽然拉高声音道:
“叫齐贵过来!”
这声音不像主家往常的和气,反而带着一丝愤恐,声音之大,根本不用马晖去叫,齐贵直接听到了,当即打马而来。
礼还没行完,齐贵就听到糜竺的质问:
“你留在钜鹿替我打理钜鹿之事,就没有什么要事或传闻说与我听?”
齐贵心里当时还犯嘀咕,自己没犯什么事,为何主家如此失态地叫他?莫非那马晖在主家面前栽赃陷害?
如今听得糜竺的责问,齐贵更是糊涂,还以为有何要紧的事,结果是来听传闻的?
“要事倒没有要事,主家在钜鹿的产业一切正常。传闻,倒是有传闻,不过不关主家的事啊。”
“你别管关不关我的事,只需说与我来听!”
“据说从常山来了个游侠,唤作赵子龙,生得三头六臂,跨下骑着麒麟。一双手使马槊,一双手弯弓,一双手使剑。”
“传言说那麒麟一跃千丈,那赵子龙的马槊乃是霸王的遗物,一枪可以断了山脊,又说赵子龙是后羿转世,钜鹿连下了旬日的雨就是因为赵子龙把太阳金乌吓跑了。而那赵子龙的剑专吸人魂魄,被此剑枭首之人永世不得超生,不得转世...”
“叫你来是说有用的事情,不是要你来跟我讲故事的!”
听得齐贵说些乌七八糟的传言,糜竺脸都黑了,倒是那文士依然保持着云淡风轻。
齐贵看见主家发怒,也不敢磨叽了,一拍脑袋:
“对,对,主家说的对。小人想起来了,那有关于赵子龙的传言虽然离谱。但是钜鹿的匪患绝迹,却是真的。便是那收我们过路费的白旋风,也自二当家折了后,只敢窝着寨子里不出,近有一月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这还有假,这是主家没有到钜鹿郡的县城里歇脚,不知这些事情罢了。”
齐贵还洋洋得意,那糜竺却是突然变脸,脸色铁青,一拳砸在车厢上道:
“还不给我把这混蛋拿下!”
齐贵大惊,马晖却是毫不犹豫的一马槊把齐贵打落马下,然后利索的下马,亲自把齐贵绑的结结实实。
齐贵不由大恐:“主家,小人不知做错了何事啊?定是这马晖在主家面前说了俺的坏话是不是?”
“且容小人与其对质啊,主家!”
突发此变,引得众人纷纷注目。目光也大多游离在马晖身上,搞得马晖觉得很不自在,好像自己真当了小人一般。
他也不知如何解释,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脚把齐贵踩在泥坑里,让他闭上了嘴巴。
众人见了却越发觉得这齐贵应当是得罪了马晖,不由暗自决定要与马晖打点一二。
县官不如现管,现管不如在主家面前说的上话啊!
而马晖心里其实也在替齐贵委屈,不过是忽略了一条消息没报罢了。按齐贵说的白旋风困于寨中不得出,如今走这条道应该也不会被抽成,走起来又熟悉又节省时间。有何不可?
即便白旋风还想抽成,以糜竺的性子也不会在意才对。一来游侠嘛,坐不住的。如今除不掉白旋风,很快就要换地方的。所以迟早还是要跟白旋风打交道。
二来糜竺做生意向来奉行四个字:细水长流。今日不甘的给,是为了让源源不断的钱财把自个的心田浇灌得甘甜。。
所以马晖有些不理解糜竺为何会因齐贵“知情不报”这么愤怒。
糜竺却不理众人心里作何种想法,而是厉声道:“给我拔出刀了,拿好盾牌,就地列阵!”
众人和马晖听了脸色大变,也顾不得发挥想象空间了,步卒纷纷拿起骡车上挂着的盾牌,排成队列护住队列前后。
骑马的门客则纷纷驱马向前后打探而去。
然而阵列还未列好,几百号人马就从前后道路和左右的小坡上冒了出来。
糜竺愤恨的指着惊恐的齐贵道:
“若今日之事与你无关,我糜子仲自会留你性命。”
“若你参与了此事的设计,今日我糜子仲若生,你在徐州的一家老小我还会作保。我若死了,你一家老小断然只能与我陪葬了!”
“主家,事情说不定会有转机,只是白旋风想来抽成罢?”
见得那么多人马,马晖不由生得冷汗,竟是说出了胡话。
糜竺已然下了马车,骑上了马,冷冷道:
“这次放他们来抽成,怕是要把我们的魂都抽走了。”
说罢,便拿起那文士从马车中递出的弓箭,弯弓如月,一箭射出。
只听得正前方一声惨叫。
糜竺,字子仲。东海郡朐县人。雍容大方,敦厚文雅,擅骑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