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夜】
虽然这件事与自己的关系不大,但是如果晚自习结束后自己不做些什么,陈依泉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吴梁这么想着,缓步走向校长办公室。那个地方他并没有很大兴趣拜访,这一次也许是这辈子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到访。
校长办公室前的走廊不是很长,但是吴梁走了很久:这个中年人虽然做起事来还算过得去,但跟旁人谈起话总是有一种故作清高、云里雾里的感觉,吴梁觉得这人不是什么好货,如果不是为了一个资格,他才不愿陪这校长瞎闹。
他停在办公室的门前,等了很久。这段时间之内他的思绪一片空白,停顿这么长时间没有丝毫意义所在,为什么,他会停在这儿?吴梁自己也不清楚,也没有去思考,只是顿了很久,没有动作。在这期间他似乎听到了办公室里微弱的脚步声,从声音的质感判断,应该是两个人以上。
一段时间之后,吴梁简单地抬起手,简单地敲了三声门,还没等到门后的人传出一句答复便再一次简单、娴熟地打开了通向“新世界”的大门——等待在这间办公室里的人确实有两个,但其身份着实让吴梁冒了好一阵子虚汗:一个满面胡须的驼背老人正端坐在正对着门的位置,就好像正在等着开门进来的人一样。老人的脚一直在哆嗦,而站在一旁的李校长一直在屋内反复走动,也像是在等着谁。
他们是在等吴梁?这一点不得而知。因为看到屋内人的下一刻吴梁就已经很难控制住心中呗放大的恐惧感了:眼前这个人或许他只见过一面,但其眼神中流露出的杀气与嗜血感是吴梁难以忘怀的阴影。只是还好,这一次方老的眼神很和谐,吴梁在体会到老人家眼神的时候甚至松了一大口气。方老来此的目的是什么先不必关心,他的目的只用一句话的功夫便可以结束。
所以吴梁只是冷静地向方老笑了笑,视线便飞快从他的面前转到校长,以最快的速度上前几步,很努力地表现出恭敬的神情说道:“我......”
“小家伙看来还记得我这个老骨头嘛。”这句话声音十分低沉,嗓音和鼻音都特别重,沙哑的吐气方式和和缓的语速让这句话的重量加深了不少。方老很利索地从椅子中站起,背着腰说道:“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聊,你们聊。”
话音未落,方老先生佝偻着缓步向前走去,每一个步子都显得十分沧桑无力,就像下一秒便会跌倒,摔落在风中。校长皱了一下眉,视线扫过吴梁并将其无视,大步往方老走去,不慌不忙地搀扶着他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您老要不就在这儿歇一晚......”
吴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这俩人的迷惑行为,嘴角很无奈地向上扬了一下——真没想到这样的老人竟然是可以让自己差一点害怕到虚脱的人物。
从站在门外到现在,吴梁甚至没有说完一句话,场间的整个节奏都是这二人在带。而且,刚才站在外面可以很明显听到二人的脚步声,却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的声音,说明他们二人确实在等人,不是因为某种关系而在此叙旧。方老动作太故意了一些,校长又太无力了些,这段表演对于一般的学生来说确实很具有“攻击性”,虽然不知道他们俩在搞什么,不过吴梁已然知道,如果顺着校长走,那么对于自己来此的目的自然有不利之处。
所以吴梁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就是说——所以校长您就让方老先走呗?”
一时间,场间尴尬的气氛更显尴尬了。校长似乎就像是冻住了一样,空气也被凝固了,三人僵在原地不得动弹,很长一段时间间没有人发表观点也没人做出一个相应的动作。大概校长心里已经是对这个家伙骂骂咧咧很久了......
方老僵硬地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容与方才的温和大不相同,十分寒冷刺骨:“我就说这不行吧李子?这孩子你是琢磨不透的。”
李校长似乎被什么牵制住了一样,双目无神,眉头紧皱。
“好娃儿,要是你想玩玩这个活儿就来资料室找我,我会告诉你怎么玩儿。”方老对吴梁淡淡地说道。这下吴梁彻底明白了:无论方老来此最初的目的是什么,他绝不是奔着自己来的,否则在任何时候他都可以把吴梁从班上叫出来问话——方老有这个权利,大概是知晓了吴梁在这个学校读书,所以想来看看自己——虽然这种想法有点自恋,但是上次案子吴梁出风头的程度确实有点过了,就差没被记者报道出来;第二,方老与校长的关系应该还算熟悉,大概是因为学校有几批学生报考了警校,之后方老都接触过,所以结识了曾经在学校里任教的校长同志。
方老说罢便顺着走廊离开了,外面应该有警车接应他。今天警方的人手还没有撤去,所以不用为这个老人回去路上的安全问题担心。
......
“你来了?”坐在阴暗处并不是因为喜欢阴暗,方老只是觉得,这个地方很阴凉,坐在资料室角落里等人蛮舒服的。
推开门的声音很大,所以吴梁知道这个举动必然会引起老人的注意。所以他没有敲门,而是长吸了一口气说道:“来了。”
既然已经决定要查,那就查到底。就算最开始是被某个自以为是的法医“骗”进来的,吴梁也会查案。在案子还没结束之前,在结案前的任何时候,从现在开始,吴梁不会再有置身事外的情绪了——因为他知道,陈依泉与自己已经是局内人了。
方老轻轻地点了点头,从裤缝中掏出一包烟说道:“我到外面去抽一根,你帮我看着资料室,有人来就让他登记一下就行了。当然你想看什么东西的话规定是肯定不允许的,不过......”方老转过头,很诡异地笑了一下说道,“我是不会知道你看了什么资料的,你只是我偷懒找来的一个看门的而已。”
......
“林凌姐,你说什么呢!”陈依泉的脸颊瞬间被染成桃红色,她自己也能感受到现在自己的脸好烫,还没有地方散热。奇怪,太奇怪了——明明之前在学校里也有同学说过相似的话,可是当时自己似乎都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不过是有点生气有人在背后说闲话而已。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哈哈。”看着陈依泉小脸通红,血气十足,林凌很欣慰地笑出了声——陈依泉的神色看起来好多了,这对二人之间的通话有很大的帮助。
陈依泉嘟囔着嘴,故意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这表情实在可爱,林凌开怀大笑,甚至忘记刚刚咽下的面团还在食道中,差一点给呛到。一向严肃高冷的林凌警官也有这样的一面,这也让陈依泉不禁笑了起来......是啊,吴梁出门的时候专门嘱咐自己他下午就会回来,吴衡哥哥今天的工作压力再大也会为自己准备好丰盛的早餐,连只见过几面的林凌姐姐也对自己袒露心声——那些孤独的寂寥感不知何时开始便已经荡然无存了......
她,不是一个人。
“案子我已经听说了,身为朋友你会有帮助她的想法很好,不过这不是一个好活儿,你得耐得住性子,学会观察。”林凌轻快地说道,“不过我没有参与调查这件案子,具体的事情也帮不上你们。所以呢,微表情分析法是我能给你的最大帮助了。”
陈依泉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不过我好像从吴梁那儿听说你这个小姑娘观察能力很强呀?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或许连陈依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观察能力早就过于常人,所以林凌此话一出,陈依泉甚至有点呆呆地感觉。在那样的环境下成长,在城市最底层的黑暗阶级里,每天都要面对放学路上准备勒索的社会混混,陈依泉除了练就了一身穿梭于街道之间飞檐走壁的跑酷技巧外,还得学会观察将自己劫持的那一群人最薄弱的地方,这样才能从险境中突破逃脱。
吴梁没有告诉林凌陈依泉的经历,林凌也大概知道吴梁的意思,所以二人通信的时候关于这个话题都是避之不提。也是如此,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吴梁:那件案子里陈依泉为什么会被一个步入中年的女性所劫持?甚至还因此在腹部留下了一个伤口......
“你的情况嘛......总的来说你得站在被害人家属的角度上思考,现在你的朋友最需要的应该是放下,接受被害人死亡的事实。但是如果她的心灵实在太脆弱,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我只能教你如何判断一个人的情绪和辨别谎言,心理学方面我实在不是很精通。不过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他的心理学比我好,你可以陪你朋友一起去拜访一下。不过他最近好像......挺忙的。看我能不能托关系给你们安排一下跟周医生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