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北门的大妈没有刚才“教训”小伙子的大妈那么壮硕,头发刚到耳后,人略显清瘦。身形不高,人倒是看着眉目和善。
大妈心平气和问着:“来这是探亲、访友,还是找对象啊?”三傻子明显被问的懵逼,好半天支吾长嘴想说什么,任是不知如何开口。
刚才觉得这大妈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想法瞬间憋回姥姥家,说是探亲不合适,访友、找对象二选一还是访友更合适。
大妈眼神依旧看起来温和无害,等着三傻子考虑好回答自己。
三傻子说自己是来看望老朋友,大妈微皱了一下眉头,似是不相信他的话,继续开口:“看多少个人,人住几楼几户?”,几乎是质问的语气对着三傻子。
从大妈的口气和神态三傻子算是彻底看出来了,自己被针对了。
大妈横竖不会给自己好脸色,但他也不恼,毕竟看起来“动机不纯”。
脚上一双老革命解放老帆布,头发在阳光的映衬下散出油雾,脸上情况暂且过关,毕竟口罩遮住大半块脸。
大妈的眼睛还在他身上扫着,大有一种非把人看出个窟窿眼的架势,脸上就这么几个字赫然伫立“我看这人是个老流氓”。
大妈问的问题有点刻薄不友善,不过三傻子一时还真答不上来。
医院分配的人住哪儿一般都是老黄一手操办,他也从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要搞研究,所以压根没放心上。要问男性同胞住哪儿,他都必须现在脑子里细细思索一番。
清瘦大妈净顾着看三傻子的“盛世美颜”一时间没有在多问,三傻子总不好大清早扰院长清梦,何况现在才八点四十多大家都在努力搬砖。
老黄批准过自己可以随时翘班睡大觉,可每一次毫无悬念自己不是泡在实验室就是昏睡在办公室。
他犹豫现在要不要给苏珍打电话,毕竟第一次翘班出来总不能败战而归当缩头乌龟。
秉承着保护社会生态环境、共护和谐友善社会风气的态度,大妈认真且严肃的看完了三傻子每一寸肌肤,就差没扒光直接肉眼扫射了。大妈的眼神看着友善不少,三傻子一脸终于看出“我不是流氓,算你有眼”的表情。
自信的抖了一下身上的大衣,此时小区门口几乎没有人,所以大妈和三傻子两人都猝不及防听到一声锐利刀尖与灰质地面碰撞发出“咔……”的清脆声响。
好家伙,这可把慈眉善目大妈吓蒙了。
大妈先是呼吸一滞,随即两只脚本能性的往后挪动。不过挪动的步子带着小心翼翼,像是怕被“老流氓”注意到反过来杀人灭口。
一把形似不锈钢材质的手术刀静悄悄躺在地上,太阳公公也顾不得偷闲,三步两步直盯着作为“物证”的手术刀。要是三傻子要杀人灭口的话,人证毫无疑问就是藏在角落的太阳公公,因为“死人”不能开口作证。
死人·大妈被突然看向自己的三傻子惊得哆哆嗦嗦,刚才如日中天的底气荡然无存,刻薄的话根本从那张尖利的嘴上吐不出半个子。
“我……我……”三傻子想要说这个不是她想的那样,还有自己忘记苏珍住在那户那家了。
但三傻子的举动看在死人·大妈眼里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仿佛阎罗王在下最后通牒。
死人·大妈梗在脖子口的气这下又变得不顺畅了,跟牛头马面现在就在面前勾魂索命一样,也顾不上自己一时半会顺不上的半口气,气息奄奄:“你……你……我……都知道……”
死人·大妈一边说一边眼神不忘示意他的意思自己了解,看大妈像脑部缺氧的情况,三傻子实在不好阻拦大妈交代“身后事”的机会。
死人·大妈抬起手一会儿上一会下像是做深呼吸,看了一会儿大妈的情况依旧不见好转。
三傻子好歹是武医大的刘院士,基本的急救自然不在话下。
穿着老解放牌布鞋的脚跟还没离开地面一根手指头的一半,死人·大妈就惊恐的瞪大眼睛捂着嘴巴像是想叫又不敢叫出口。
瞥见死人·大妈如见洪水猛兽的骇人模样,三傻子悬着不到半手指根的脚跟蓦然放下。
见他脚位置没有靠近自己的半步,死人·大妈仿佛有种从鬼门关阎王爷讨命后的劫后余生,轻松地呼出来一口气。
死人·大妈不在是死人大妈,“老流氓”三傻子却不负众望成了“歹徒”,而行凶的凶器显而易见就是地上闯下大祸后置身事外的手术刀。
三傻子第二次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傻,第一次母亲向他保证过自己身体没事,他就义无反顾的信。今早跟刘大爷晨昏定省外加推心置腹的交谈后,他就毫无悬念的来了。
真亏今天早上放眼望去晴空万里,吹在身上的微风都不禁热切几分,说明这是一个绝对的好日子。
三傻子现在相信不是天公不作美,压根就是自己走上恋爱这道就TM成了个傻子。
摸了把衣兜破的一块口子,上面几缕线头堪堪缠绕住布料边缘,生出几分委屈无辜。就像说“主人,真的不是我们故意放刀子出去的,实在一众小弟姐妹势单力薄拦不下”,三傻子无语的抿嘴勾唇苦笑。
这一笑搁在死人·大妈眼里仿佛阎罗王的催魂术,不用他开口她喉口空气就逐渐变得淡漠稀薄,促使她一直和善的眸子布满如遇鬼刹的惊恐萦绕。
三傻子怕再不去跟大妈解释清楚,这位死人·大妈等下就会成为凉如坟土的一把老骨头了。
手术刀应该是昨晚做完实验脑抽顺手揣进衣兜的,连着一个早上脑袋都是那个小丫头的事情,自然粗心大意没有发现。
“阿姨,这个……这个……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看着大妈一下气顺当不少,三傻子才敢继续开口解释。迎合大妈呼吸的节奏他说话也断断续续不完整,耽误老半天的时间才把客观事实表达清楚。
死人·大妈粗重的喘息渐渐平复下来,自然把三傻子表述的话跟之前他说的话进行比对。结合三傻子一脸“真的没有这回事”的表情做担保,大妈的死人脸这才有点生龙活虎的阳气。
到头来弄出如此惊心动魄的乌龙事件,大妈逐渐红润的脸蛋向着本能反应的映射下血色欲滴。就连隐藏在短发下的白皙耳根都烧着火烧云,一个四五十岁年纪的大妈这会站在他的面前,活脱碧如十八年纪的羞涩少女。
“阿姨,我忘记我的朋友住在哪一户了。”三傻子不想说没关系,所以直接把大妈想要脱口而出的“对不起”扼杀在萌芽。
大妈被他突如其来的回答弄得懵神,根本就是牵丝引线的说辞。
“那你打电话给的朋友问问,看是在A栋还是B栋?”经过生与死较量后大妈终于回归本性,一改尖酸刻薄画风,趁手打出和蔼可亲的长辈戏码牌。
其实小伙子还是个顾忌人感受的,知道自己年纪大难抹开面子,索性哪壶不开就不提。
大妈心里为三傻子这么懂得换位思考体贴人,暖和一把,小区萧条的门口暂时还没有别人光顾。她叫三傻子不着急慢慢联系,要是要等人可以到自己旁边的椅子坐下一块。
三傻子摸着手上毫无温度可言的冰冷电子手机,心里纠结要不要拨打苏珍的电话过去询问她住在几楼几户。
大妈一头到晚就跟那些个不遵守国家号召、不爱护社会的“空口族”死缠烂打,闲暇之余刷会抖音打发闲情。
“小伙子,和女朋友吵架了。”见着三傻子一手捏着手机骨架,大有一副英雄就义的悲壮,大妈这才忍不住插话。
三傻子这边承认说是女朋友就更加不好澄清苏珍不是要成为他女朋友的人,于是悲壮过后开始郁郁寡欢不想理人。
大妈本就有八卦属性,一点就来,一聊就情深似海。
耐不住嘴开口:“我呀,不说别的就看人方面从没失手过。一看你这苦大仇深的,一定是跟女朋友吵架了。我跟你说女孩跟你在一起是要哄的,女孩子娇气的很。想当初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我老头子追我说的最多的无外乎那些个蜜里调油的情话,比你现在这些小孩子的‘没有你我彻夜辗转难眠’、‘你知道你的眼里少了一样什么东西是什么吗?’不知道真情实意、海誓山盟好了多少倍。”
三傻子只能任由大妈跟自己推心置腹,因为他如今既不想打电话给苏珍,更不当缩头乌龟灰溜溜回去。
大妈的话三傻子还会听进去了,总归没有对牛谈琴。
“很好,小伙子有潜力,我刘翠芬看好你!”刘大妈高兴的褒奖了这个孺子可教的“学生”,为了显示出她的诚意,说完还在人肩头拍了一手实的。
木苑小区物业管理相当严格,对于外来进去小区人员,必须是为小区业主或得到业主提前通知的人才能进。
刘大妈对这小伙子的表现非常满意,奈何规矩就是规矩。业主的安全举足轻重,没有业主提前通知就是死也不能放人进去,刘大妈苦闷的不知如何是好。
“小伙子,要不……你还是给你女朋友打个电话,或者刷业主卡也是可以的。”说到后面刘大妈透着不好意思。想着应该是小伙子和女朋友吵架,女朋友直接把男朋友“扫地出门”就连回家的业主卡也忘带了,所以现在进不去。
三傻子不好在刘大妈面前扮猪吃虎,不然刘大妈肯定会再一次惊讶于事情的发展如此出人意料,还是不要浪费一个关心小辈的长辈的爱心为宜。
起身从椅子上就要去小区对面的大树下等等看,猝不及防间一张熟悉彻骨的容颜挤进他的视线。
两双眼睛,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