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岚妍初一个趔趄,踉跄的跌坐在椅子上,任由身体倾斜,自己也只是将手随意一摆,面无表情的望着前方,两眼空无,整个人都好像没有生气了一般,死气沉沉的瘫在那里。
其实她不想,也不愿回想起那些事,可她越是不想,那些记忆就越在脑中挥之不去。
红着眼眶,泪水始终在里面打转,不愿落下。
“小姐,老爷也是不想再让您沉浸在痛苦之中了。”一旁默默看着的素絮忍不住开了口。
当年的那些事,她也知晓,她自小被父母抛弃,是岚妍初和她的娘亲救了她,并收留她。她和岚妍初,虽不是亲姐妹,却胜过姐妹。
望着眼前毫无生气的女子,素絮紧攥着衣角,忍不住的一阵心疼。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想着,便俯身轻轻抱住了她,安慰道“小姐,你想哭就哭吧,素絮陪你。”
感受到了身后的温暖,岚妍初神色缓了缓,自觉安心了些,擦了擦泪,挽住素絮的胳膊。“哭又能如何,回不去终究是回不去。罢了,就这样吧。”
素絮低头瞧着,眼底满是无奈,后悔,憎恶,和迷茫。
冰冷的夜晚,两个女子互相依偎,彼此温暖。
想起她跟着自己吃的苦,岚妍初轻轻的拍了拍她,抬头望着眼前那双明亮又倔强的眼睛,心疼道“就是苦了你了”
听罢,素絮松了手,倏的站了起来。
“不然我也去竞选锦衣卫,追随小姐。”
岚妍初愣了愣,随即说道“胡闹”
“锦衣选拔何其艰难,你一个小姑娘家,怎么可能熬的过去。”
还没等素絮说话,岚妍初冷着脸将她推了出去,再次重重的关上了门。哎,这个丫头,当真是不让人省心,选拔困难先抛掷在外,若是她出了什么事,自己又该怎么办?小时候的她经常帮着自己,还替自己受苦受罚,她真的不能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娘亲已经不可挽回,自己绝对不能再失去她了……
岚妍初皱了皱眉,又瞧了瞧门外,便慢慢的褪去衣衫,准备休息了。
坐在桌前望着窗外的夜色,轻声叹了一口气。
不只是对未来迷茫,还是痛苦难诉,亦或是无奈不可作为……只是一口气,便蕴藏了混杂的思绪。
而她眸中平日里的戾气清冷尽数散去,只剩下了一片宁静和温柔,苦涩和对娘亲的无比思念在眼中流动。
又似是迷茫的看向了黑幕上的明月,握紧了手,暗暗问道:娘,初儿这么做对吗。
良久,依然得不到回应。
也就失落的将眼神收了回来,便也不再多想。木然的又拿出陆珩给的卷宗,心里清楚现下还是案子较为重要。
理了理思绪,才打开了卷宗细细的看了起来。
之前办案,和范亨少有接触和往来,但也不过就与他偶尔交谈而言。可范亨倒有国家抱负和人生志向,见识也并非是等闲之辈。况且他一向为官清廉,又何来贪污谋反一说。倒是蹊跷,不过细想当今朝局,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想着先前的经验和交情,岚妍初思索了一番,带着疑惑又仔细看了看卷宗。
等等,按卷宗记载来看,这范亨与内阁大臣韩文走的倒是很近,交往甚密。不过韩文为朝曾立过不少功绩,这幕后之人怕是不能轻易动韩文,便除了范亨杀鸡儆猴了。
分析完毕,岚妍初合起了卷宗,整理了一下卷宗中的信息,准备着计划。
探案自然要查案,看来亲自调查是免不了的了。可要说如今从何处入手,不就是范府了吗。
岚妍初勾了嘴笑了笑,卷起卷宗仔细的放好。又从一旁衣柜中拿出夜行服,麻利的换上。再制造好休息的假象,确定收拾好后打开窗子,驾着轻功轻快的从屋顶走了。
望着府中灯火通明的场景,享受着夏夜微凉的清风,岚妍初感到了一丝慰藉。
娘亲从未走远,始终在自己身边,自己才不能那么颓废。
想着,柔和的明眸成了月牙,勾起朱唇对着那圆月微微一笑。
我定不会让您失望!
思量间,岚妍初便找到了范府,由于不熟悉,岚妍初只得一间一间的找,故而浪费些时间。但因为昨日范府抄了门,所以物件上都没落灰,东西找起来倒是方便些。
细细的找遍了外院,均无收获。不知不觉中已找了些时辰,虽说锦衣卫体能较好,但毕竟是夏天,晚间也还是比较热,于是岚妍初擦了擦头上的汗,才咽了咽干了的喉咙,继续走向里面寻找。
白天血杀尚未清理干净,血腥味也就随着夜风飘荡在空气中,充斥着岚妍初的神经,引她眉头一皱。
杀了这么多人?这陆珩也是够狠的。
默默的吐槽一句,岚妍初也就继续行动。
往里的第二个内间,找到了范亨的书房。轻轻的关上门,又轻车熟路的快速的翻找着书册和物件,花瓶、桌椅、文书、书架,一切能找的地方她都在仔细的摸索着。因为往来甚密,一般都会有沟通手段。
正翻阅着书架上的册子,门外突然传来一丝动静,一时间岚妍初来不及思考,快速躲在书架的后面。
又用手指轻轻的拨开两本书,透过书缝,查看外面的情况。
果不其然,一个同样身着夜行服的人推门而入。岚妍初看了看,仔细考量着这个人的身份。
单看这身形,应该是名男子。
那男子和岚妍初一样,想找一些蛛丝马迹。于是又将她翻过的地方又仔细的摸了一遍。但正寻找时,男子突然停下了动作。
见他没动,岚妍初明眸微微眯起,紧紧的盯着。细细的汗珠从头上划了下来,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
为什么不动,他莫不是发现了自己。
男子运转内力,感受房内的气流变化。观察一处时,气流的反应强烈。
不对,男子眸子一沉,眉头一皱。
房内有人!
因没有带武器,于是随手从一旁拿起一本书,动用内力,扔向了书柜。
那书犹如飞箭一般,快速的飞向岚妍初。
岚妍初瞳孔皱缩,心跳猛然加快。本想暗自观察,见被发现,干脆咬咬牙,躲过扔过来的书直接翻身而出,与男子交起手来。
“碰—”书重重的砸在书柜上,砸出了一个深坑。
岚妍初眼皮跳了跳,心里缓了缓,暗暗庆幸自己躲过了。转而集中注意力,对抗男子。见她先是一技勾腿,又将掌用力批了出去。那男子轻轻一跃动用内力躲避了掌,转而又主动攻击,见这状况两人功力不相上下。而岚妍初在助力翻跃躲避时,突然看到了男子冷冽又深邃的眼,一时发了愣。
这眼!难道是他?
而男子趁着岚妍初失神之际,用力一脚将岚妍初踢了出去。
“哗——”岚妍初撞到了书柜,上面的书全都掉了下来,砸在她身上
“呃啊—”被踢了出去,只感受到了身体四处的疼痛,忍不住叫了出来。
这么打?自己早晚要被打死好吗?
她缓了缓神,看着男子走向自己。
“等一下”她快速叫停
虽然怀疑和愤怒,但还是想确认一下身份,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是,陆大人吗。”
陆珩亦听到颇为熟悉的声音,便仔细打量打量了她。
这种较为娇小的体型,肯定是个女人,但总不可能是她吧……
于是皱着眉,站着看着她。
见他没有说话,岚妍初龇牙咧嘴的站了起来,扯下自己的面巾,露出了那张清秀的脸,在夜色的笼罩下,那双灵动的眼睛倒显得有些抚媚。
陆珩心里点起一点涟漪,随即调整过来。
见她识破自己,便也扯下面巾。问道“你怎么在这?”
岚妍初揉了揉被陆珩踢了的腿,强颜欢笑的分析道
“属下查阅卷宗,发现范亨与内阁大臣韩文交往甚密,范府被抄定与此人脱不了干系。我想,既然交往甚密,除了见面私谈外,书信应该是最多的沟通方式。而且范府刚刚被抄,心有不轨的人必会有所作为。”
正说着,岚妍初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先不说大人听到这些脸上丝毫没有变化。先前是他带人抄的范府,而且这卷宗上的东西早就看过,此时也和她一起在找东西。
莫非?岚妍初脑子里有了一个想法,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大人早就知道范亨并非谋反贪污对吗?”
陆珩望着岚妍初那张略带疑惑的脸,只是微露嫌弃的表情,没有说话,便去接着找东西了。
岚妍初自然是看到了他嫌弃的表情,什么意思,是在说自己笨到现在才领悟到吗?真是,当个镇抚使就这么嚣张。
可转念一想,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小经历,还是没什么好地位的南镇抚司的经历。面对北镇抚司的高官,自然要忍了。
于是岚妍初整理好心情,便也找信去了。
一旁,陆珩回过头看了看她,嘴角微微上扬,噙着笑意。
这个女人,倒也并非是无脑,还算有点能耐。
月色当空,黑色的夜幕上缀了几颗星星。但突然乌云飘过,微风乍起,伴随着远处鹧鸪的叫声,本是灵动宁静的山卷之画却显得有些诡异。
岚妍初还在仔细的翻找着,可陆珩已经找到一封信拆开看了。但一直故意放轻动作,没有言语,丝毫没有告诉她的意思。
当一旁的岚妍初泄气准备告诉陆珩离开时,却发现陆珩拿着一封信,不禁恼火。
好啊陆珩,找到不说就算了,让我白白找一半天。
陆珩感受到了身侧那道灼热的目光,看了过去,便撞见了那双愤怒的眼,脾气倒是不小,就又撇过眼将信收了起来。
岚妍初也是没好气,但奈何对方是上司,硬是将气咽了回去。“大人明知范亨无贪污谋逆之举,又怎样以谋逆结案呢?”
陆珩转过身,嫌弃的看了看她,说道:
“歹人既有本事抄了范府,自然也就找到了贪污的证据,我们顺水推舟便是。”
岚妍初想了想,又问道:
“锦衣卫最讲究证据,这岂不是诬陷忠良吗?当今皇上定不会坐视不管的。”说着,还拧了拧眉,看起来倒是十分困难的样子。
陆珩无奈的叹了叹气,说道“皇上自小便与刘瑾相交,极其依赖刘瑾。刘瑾早看范亨不顺眼了,况且如今他掌握重权,除掉一个人动根手指就可以了。他既除了范亨,自然也做好了准备,故意让我找到。锦衣卫远不及他,这次他给我一个台阶下,我自然要承了这个情。”
岚妍初听了若有所思,刘瑾此举,既除了范亨,又拉拢大人。一箭双雕,真是老狐狸,狡猾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