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复又斗在一团,却听到远处一阵招呼,似有大队人正往此处赶来。片刻便到了近前。赵青璇瞧着为首的人,识得是行军将军蔡东来,知道是救兵到了。忙招呼道:“蔡叔叔,我和爹爹在此。”蔡东来望见火光中赵青璇蹲坐在一人身侧,而赵守成正和两个黑衣蒙面人械斗,身上的袍子已经染了血,手臂上还订着两只短柄小剑,却不知还有甚么伤处。连忙大喝一声,指挥身后军士将茅屋团团围住。冲着阵中扬声道:“阵前蟊贼速速放下兵器受降,胆敢违抗者,格杀勿论。”
那三哥见燃了火,便知败局已定,但见周遭近百名带甲将士围的水泄不通,想要全身而退只怕天方夜谭,忽而挥剑,往自己脖颈间一抹,一道血流涌泉而出,轰然栽倒。赵守成回过神来,方要活抓另外一人,却见那人也已自裁命绝了。
赵守成失了强敌,顿觉精疲力尽,一个战力不足,便要栽倒,忙将刀插入泥土,拄着刀柄方才站住了身形。赵青璇见状,慌忙爬起,扶着赵守成。但见他腰间,手臂各插着几只飞剑,身上有十来处溢血剑痕,立时疼的哭了出来。
蔡东来近前,确认那些人确无气息,遂向赵守成拜道:“属下迟来,请将军之罪。”赵守成调息片刻道:“东来,你何罪之有?若非你带兵及时赶到,本将今日只怕会折在这儿了!”蔡东来道:“将军万福,定不会有事!”赵守成道:“你们怎会再此?”蔡东来道:“傍晚我从校场回来,见了夫人,夫人只说将军到这青渠山寻找小姐,末将担心将军和小姐,便从校场带了兵进山一同寻找。后来老海寺的通文师父说将军往山顶去了,末将便到山顶寻找,却不见踪迹,差人在山顶四处搜寻。若非是这大火奇怪,末将想来碰碰运气,只怕已经下山去了!”赵守成只叹赵青璇心思敏捷,刚要夸赞,忽觉天昏地转,得眼前一黑,便栽倒下去。
赵守成再次醒来,已是躺在东厢床上。赵夫人见他醒了,将他扶起身子,在后背垫上软垫。柔声道:“成武,你醒了?”成武是赵守成的小字,赵夫人通常是很少提及的。此时关心急切,便唤了他的小字。赵守成只觉得腰间酸疼,浑身乏力。恐赵夫人担心,轻声道:“教夫人担心了,我已无大碍。”顿了顿问道:“璇儿可好?”赵夫人道:“璇儿方才还在,我见她守的累了,便教她先回去歇息!”赵守成闻言心中稍安道:“我已躺了许久?”赵夫人道:“自那晚回来,已经二日了。”说着,泪眼婆娑,声音颇为沙哑续道:“多亏蔡将军将你和璇儿找着了,当时你浑身是血,昏迷不醒,可吓坏我了。妾身六神无主,蔡将军召来医师小心治疗,用了好久药才止住了血。现下好了,你总算没事了!”赵守成这才发现自己手臂、腹部兀自绑着绷带。想到那晚着实惊险,长吁了口气,见到赵夫人梨花带雨,立时心疼,将赵夫人揽在怀中,柔声道:“教夫人担心,夫君我愧疚难当。”赵夫人软在赵守成怀中,顿觉温暖如春,一丝幸福冲上心头。她道:“只消你平安无事便好。”忽而想起甚么要紧的事忙说:“妾身还在炖着粥,这便取来于你喝了。”说完,起身要走。赵守成道:“夫人不急,成武有一事需要夫人帮忙办着。”赵夫人道:“你尽管说来便了。”赵守成道:“我已平白躺了两日,外边的情况却不知怎样,望夫人传个信给蔡将军,教他领着众将到前厅候着,我有事要安排。”赵夫人道:“你这伤还在,大夫叮嘱须得小心疗养,万不可乱动!军中事务自有蔡将军等人办理,这事我可不依你。”赵守成道:“夫人不知,军情紧急万不可耽搁,夫人若是不去通传,那我只得亲自去了!”说话间挣扎起身。赵夫人连忙将他按下道:“罢了,便依着你的性子好了!”言毕转身去了。
赵守成躺了片刻,试着起身着衣。他身子厚实魁梧,但奈何那日流血过多,此刻尚未康复,哪有力气动弹,试了几次,均未能起身,便只得作罢。这时佟伯端着粥进来,自是赵夫人离去时吩咐佟伯教他将粥送来。佟伯将粥小心喂给赵守成,便喂便道:“老头子在赵府这么多年,可是头一次见老爷受了这么厉害的罪,却不知道是甚么歹人这般狠毒,若是叫老头子撞见,拼了命也要将他们绳之於法。”赵守成苦笑不语,前日里那些人都是些江湖好手,自己生平都在行伍之中,多是行兵布阵鲜有械斗。便是短兵相接,哪比得上练家子招数厉害。
佟伯喂了饭,端碗便走。赵守成忙教他扶自己下床。佟伯自然不肯,但赵守成责令之后,又只得照做。便小心伺候赵守成洗漱,又着了便服,扶着赵守成到前厅坐候众人,期间佟伯自言自语埋怨赵守成不该如此,赵守成自是微笑不理。
约一炷香时间,便听见院外人喧马嘶。十来名身着铠甲的将军跨槛进到前堂,冲着赵守成拜道:“将军安好!”赵守成示意众人入座,又见到赵夫人跟在后面,方要言语,又一阵无奈摇头独自去了。赵守成歉意一笑,旋即环视一眼众人,但见蔡东来、顾长礼等将均在,清了清嗓子道:“本将遭遇,想来诸位已经知道。这二日,军中可有甚么要紧的事情?”一清瘦将军道:“秉将军,前日北朝军队已越过汶水,其前锋已于我安定关的守军交锋。我已另右骁营三千重甲前往支援。”说话的是偏将魏廖。赵守成不料北朝大军行动如此迅疾,颇为一惊道:“可知敌军数量?”魏廖道:“据报北朝前锋五千精骑,领将羽林卫董铭。北朝大军号四十万,暂驻泉城,尚未行动。”赵守成道:“这倒奇了,四十万大军驻守泉城,每日粮草消耗巨大,泉城之南,便是奎河,只消乘着我军未有防备渡过奎河,便可兵临我永安城。所谓兵贵神速,司徒浩良用兵精妙,怎会在泉城盘桓而不南渡。众将以为他欲作何打算?”蔡东来道:“末将以为,不是司徒浩良不懂,而是不想。司徒浩良号‘银狐’,他自然知道哪里是重要的战略要冲。之所以盘桓泉城,其实是受北朝朝廷牵制,不想南下。”左边一将领接话道:“东来一语中的。末将今日也是从线子口中得知,北朝朝廷虽令镇南王司徒浩良为征南大将军,却派了一个叫沈琛轩的人做参军。名为参军,实则是北朝朝廷派去监视司徒浩良。司徒浩良自然知道北帝意思,便拖延军机故意为之,意在制衡。”说话的是司隶将军的杜业昀。赵守成颔首道:“如此便是我南朝一线机会。”赵守成伤口未愈,说到这里已然虚弱,但想到事态紧急,只得硬着身子道:“城督府现在何为?”魏廖道:“黄大人昨日在城门设了巡防,但城内一切照旧,未有宵禁。”赵守成怒道:“若是我南朝都是这些浑人,只怕真的要国破家亡了!”他也料到黄永和不会爽快封城,:“众将听令,着蔡东来传令安定关守军即刻回渡奎河,率两万精甲在奎河南岸设防,待北军半渡而击。魏廖率一万骑兵渡河,往东园寻个隐蔽的地方驻守,待东来那边战事起了,立刻率兵扰袭对方辎重粮草。切记不可冒进,只需烧了北军粮草辎重,便撤回来……”说话间又令顾长礼领五百军往青渠河上游挖土筑坝拦住水流届时自有用处,接着又吩咐众将各自行事,末了又想起一事,道:“须得安排十个眼尖的将士到青渠山上设岗,那里视线极好,可做个哨所。”魏廖等一一人领命去了。
赵守成忽的唤住杜业昀道:“业昀,你亲自往京城一趟,务必找兵部和户部,教他们火速调配粮草辎重。只说这是生死存亡的关系,不可怠慢,若是有甚么麻烦,便去找郭老将军协助。”杜业昀领命,拜别赵守成。
吩咐妥当,赵守成刚要起身,便听到一声清脆‘爹爹!’只见赵青璇一袭白色碎花对襟裙,披着一件黄绿色的褙子自后堂窜出,她听赵夫人说赵守成已起身办事,心中十分挂念,放下手中把玩的木剑,便冲着前堂来了。只是见赵守成正在安排军务,不敢打扰。等到众人去了,才现出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