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阴云之下,幽州处处都是郁闷的人。
鲜于辅算一个,被张纯围困在昌平城内,明知道蓟县危在旦夕,却无能为力。刘虞算一个,赴任路上遭遇刺客就是个不妙的预兆——果不其然,一路担惊受怕,屁股还没坐热,就遇上张举叛乱。
刘备自然也算一个,本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谁知道反而置身与漩涡之中。一步一坑,局面愈发难以控制。
对刘备而言,辽西乌桓大人丘力居参与叛乱本在意料之中,而在这节骨眼上凑上一脚的鲜卑人却是个意外。
如今来看,无论站在那个立场(刘虞除外),公孙瓒舍弃救援刘虞优先防备鲜卑和乌桓人的应对并没有错。与其三面受敌,不如一方面盯住鲜卑人,另一方面集结优势兵力对付东面的丘力居,如果能以迅雷之势将丘力居击溃,那时候再回过身来对付张举。
作为一个优秀的军事将领,公孙瓒的战术眼光毋庸置疑。
只是刘备说不清公孙瓒如此安排有没有私信作祟——或许公孙瓒更乐意张举能顺便除掉刘虞。
大哥,对不住了,刘虞一定要救。
打定主意的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刘备命人打开城门,带着一千骑兵向蓟县开拔。
在兄弟情义和大局利益面前,刘备艰难地选择了后者。
不求事尽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既然无法改变公孙瓒的计划,就只有违抗公孙瓒的意志。即使将来因此与公孙瓒决裂,刘备也不后悔。
…………………………
一八七年十二月,肥如。
一间被临时充做主帅张举住处的院子里,自称“天子”的张举正和自号“安定王”的张纯商讨下一步的计划。
张举提议兵分两路,一路由张纯带领,自安乐一路向东,进攻由鲜于辅把守的昌平;另一路由张举自己带领,出潞县,进逼蓟县。
由张纯牵制鲜于辅,让其顾此失彼,不能驰援刘虞。张举则从另一路进军,直捣黄龙。
计划看上去很完美,唯一的漏洞来自身后,一想到右北平的公孙瓒就让张纯寝食难安。
“我对丘力居能否牵制住公孙瓒毫无信心。”张纯道。
“丘力只是我手中的一枚棋子,能拖住公孙瓒最好,即使拖不住还有鲜卑人在边境上厉兵秣马,随时准备坐收渔翁之利。”张举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陛下好手段,居然能让请得动鲜卑人在边境呼应,还有那乌桓丘力居,这人野心勃勃,也能为陛下所用,实在令人佩服。”张纯恭维道。
张举大笑:“无非投其所好罢了,那丘力居一心想脱离朝廷的控制,我许诺事成之后准许乌桓人建国便让他们无法拒绝。”
“陛下英明!”
“至于鲜卑人胃口大了些,不但想要右北平还想要公孙瓒的脑袋,我顺水推舟右北平可以给,只是公孙瓒的脑袋需要他们自己去拿,我可不想招惹公孙瓒那个疯子!”
“陛下果真是对弈的高手,慷他人之慨,反正右北平不在你我手中,别人的东西拿来送人,实在是步妙啊!”
张举得意之余稍有遗憾:“可惜鲜卑与乌桓之间是死仇,不肯一起对付公孙瓒,否则公孙瓒必死无疑!”
“无妨,眼下蓟县才是主菜,只要拿下蓟县,到时陛下登高一呼,意气风发猛将智囊八方来投,区区公孙瓒又算得了什么?”张纯说道。
“安定王所言极是!”张举被张纯几句话搔到了痒处,脸上笑容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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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阳郡,平谷县城。
当关羽带着千余骑兵从天而降的时候,留守平谷的二百叛军便无一例外地选择了投降。
刘备和张飞随后入城,先是从大牢里将被张举关押的县令放了出来。
平谷县令名叫简雍,字宪和,涿郡人氏。五短身材,面黄肌瘦,小眼睛,单眼皮,长相颇丑。
而且简雍总是板着一张臭脸,好像谁欠他几百吊钱似的。不过人却十分正直,在平谷老百姓心目之中威望颇高。
简雍虽是文人,性格却极其火爆生猛。张举叛乱的时候,简雍宁死不从,被五花大绑到张举面前犹自跳着脚,破口大骂:“你这个败类,无耻小人、喂不熟的白眼狼,吃谁的饭砸谁的锅。张举,我祝你永远不举。”
张举好话说了一箩筐,简雍却连看都不看张举一眼,一心求死。
看在简雍颇有声望的份上,张举没有杀简雍,只是将他关了起来。
刘备和关羽张飞三人正在县衙,简雍被带了进来。
“你们是什么人?”简雍紧紧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刘备,疑惑地问道。
“我们来自右北平。”刘备答道。
“我的天,你们来得可是够快的,就快赶上蜗牛了!”简雍吹胡子瞪眼睛。
“救了你的小命,你不拿好酒好菜道谢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出言无状!”张飞立刻蹦了出来。
简雍鼻孔朝天,看了一眼张飞,“卖炭的兄弟,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平谷县衙,想要好酒好菜你恐怕是来错了地方!”
“谁是卖炭的?我脸黑是被太阳晒的!那你这张病恹恹的黄脸是怎么一回?”张飞反驳道。
“我脸黄我骄傲!我他妈是龙的传人,你管得着吗?”简雍脱口而出。
“骄傲你妹,要不是看在你面黄肌瘦,又刚刚被放出来经不起揍的份上,我一定叫你尝尝拳头的滋味。”张飞冲简雍扬扬拳头,威胁道。
“君子动口不动手,欺负人读书人算什么本事?”简雍不屑地白了张飞一眼。
“大哥,你看看这人好生无礼,咱们把他从监牢了救出来,他居然连声谢谢都不说,还一直挤兑我!”
“谢什么谢,你们是朝廷的军队,这不都是你们应该做的吗?再说了,从右北平到平谷县这才多少路程,你们磨磨蹭蹭如今才到,我倒想问下你们都是爬着过来的吗?”
张飞气极反笑,提议道:“要不咱把这家伙继续扔回大牢算了。”
关羽手抚胡须,微微颌首。
刘备哭笑不得,人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怎么到了这家伙这里,完全反了过来?
不过能把张飞挤兑得到如此地步,也算是难得。
刘备冲张飞摆摆手,示意张飞不要再和这人斗嘴。貌似以此人的实力,别说张飞一个人,估计加上关羽和自己一起上也不一定是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