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心里如何，面上还是只能拍了拍燕殊的肩膀，以示安慰。
燕殊嘴角扯起一抹僵硬的笑，缓缓说道：“元兄，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嗯。”
元燕走了，所以不知道。
在他走后，那个笑容僵硬勉强镇定的人，脸上一下子变得面无表情，除了高高在上的漠然别无他物。
眼里涌动着最深的黑暗，漩涡般望不到尽头。
这，才是燕殊。
刚才那一切，不过是假象罢了。
燕殊还是那个姿势，但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了。
那是一种势，一种睥睨之势，让人见之便不由为之震撼。
燕殊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什么，看向前方。
那里，是归燕大殿的中心。
夜已垂暮，血色将起。
元燕本是一个天赋很高的修士，他所在的宗门虽小，但是里面却一片和谐。
掌门和善，师兄友爱，师妹娇俏，没有勾心斗角。
所以，他很享受在宗门的日子。
作为宗门的希望，他向来是宗门之中人人敬仰的大师兄。
可却不知道他以为的和谐，其实只是因为处得太高，便都看不到罢了。
他的那个小宗门啊，藏污纳垢，宗门虽小，腌臜之事不少。
可笑他一心想扛起宗门重担，让宗门能够薪火相传。
可他做的这些在掌门眼里，就是在无时无刻威胁到自己的权力。
况且元燕还是个正值血气方刚的修士，不像他们这些老骨头血气不继，已经垂也暮也，元燕尚且年轻，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更何况他在这个年纪居然到达了融魂境，已经超越了长老，甚至连掌门自己都要不如他。
如果真的是为宗门着想的人，宗门弟子中有如此人才，应当高兴开怀才是，但是这个宗门已经从根子里烂掉了，腐朽又黑暗。
对于天才，尚且能够起招揽之心，但对强大到甚至能够威胁到自己的，就让人想要扼杀了。
掌门知道，元燕素来是最尊敬自己这个师父的，可是，那又如何？
自己的弟子无数，以前能顾念元燕几分，不过是因为他天资出众罢了。
可是如果这个天资出众到让人恐惧的境界，那么师徒之情，已经不重要了。
不单是掌门如此，就连长老也是如此。
一条毒计在这种情况下生成了。
元燕不懂，掌门曾夸他是天纵奇才，曾让他扛起宗门重担，为师弟师妹遮风挡雨。
他一直以来，便是为了不辜负掌门长老的期望，努力修行，吃饭睡觉，皆在修行，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可是为什么有些人一夕之间便会面目全非？
为什么？
如此，可笑。
那一刻，他突然悟了。
他看到师弟师妹眼中的幸灾乐祸，看到掌门眼底深藏的嫉恨，看到长老的狠毒面目。
哈！
原来，原来，这个宗门的美好都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肮脏如此。
他看向一个师弟，他曾在秘境救他一命。
师弟移开了目光，眼神闪烁。
他看向一个师妹，他曾为她寻宝入险地。
师妹眼里有些愧疚，但依旧选择无视。
他看向一个长老，他曾请好友为他炼丹。
长老满脸狰狞，赫然是忘记了昔日恩情。
刀剑相向，我，可曾有对不起过你们？
应当是没有的，人心之恶，便是原罪。
“啊——”
元燕仰天长啸，灵力沸腾，飞沙走石，周身方圆之内的一切都被绞成齑粉。
“铮！”
长剑自鞘出，一剑一人头，快哉快哉！
血泪落，剑不停。
长剑穿胸过，可曾后悔否？
师弟，闭目。
师妹，闭目。
长老，闭目。
掌门啊，闭目。
愿以我手中剑，涤尽宗门之恶。
“此地，甚好，便名归燕。”
吾元燕，不归，欲归，已归。
前尘已忘，不回首。
了此残生，如此罢。
归燕地，是他给自己选的墓地，可是上天好像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长生树，长生果。
他何德何能？
长生果，顶阶圣药，一直以来都是传说中的存在。
它是无数大能梦寐以求的灵药，不须成丹，即刻服用便能增长一世寿命。
不要说一世寿命，就连能增长几百年寿命的灵药出世，那些老不死都能斗得天昏地暗，毕竟如果尘封在尘血石之中，几百年可以够他们熬很久很久了。
所以这长生果，何其逆天？！
但元燕却不愿。
一世五万年，对于宗门老祖而言，不过尘血石的一段岁月，可对于他，何其漫长？
即使是用了尘血石，固然能陷入沉眠，但不过是活得更久罢了。
于他而言，又有何意义。
他向往的，从来是死亡。
没有选择刎颈自杀，只想静静沉落地下。
在归燕地，他本逍遥自在了一段时间。
人之将死，心意旷达。
但是在误食长生果之后，机缘巧合之下又突破了王境，日渐行，容颜却不老，心中才生起恐慌。
翻阅无数古籍，终于知道了何谓长生果。
也懂了这漫长日子有多难熬。
他的归燕大殿，便是依托那长生树而建。
世人只知长生果能增长寿命，却不曾见过那长生树。
一世寿命的长生果，需要耗费两世的时间才能结出。
而那颗长生树，再有上千年便能到第六世了，也就是快三十万年了。
在被元燕见到时已经结了两枚长生果，一枚被元燕服用了，还有一枚被他收了起来。
而长生果，便是林旭从这里得到的东西，也是林旭圣阶道台之法所需的最后一样东西。
可以说，气运之子，果然是天命所向，运气惊天。
就连余老出身帝宗，倾整个帝统宗门之力，都没能找到长生果，只能退而求其次，用了长生藤，而林旭居然就这样随随便便地在个小地方找到了。
可是，燕殊要的，不仅是长生果，还有那长生树。
长生果能增长寿命，而长生树就有些鸡肋了，毕竟它只有结出长生果一个作用，可是一枚长生果便需要十万年。
可是长生树真的没用吗？
燕殊可不这样认为，能结出长生果这样的逆天之物，足以见得它的不凡。
而燕殊要的就是长生树这将近三十万年的生命精华。
他，想要一举铸就第二个道台！
那片血海，吞噬了这庞大的生命精华，不知会有怎么样的演变？
可以说，这是一场豪赌。
但是燕殊，不认为自己会输。
他既然敢想，便有了万全之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