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韵借由回沈国公府看望沈国公离开了沈相府,沈国公并未妄加揣测,只是依命称病闭门谢客,毕竟太子已倒台,说不定还会牵连自己,绯月宗这棵大树底下好乘凉。
沈清韵并未招摇,只是便宜行事,换了一副男子装束骑马前往瑾王府。
萧扶回来景炎帝召见,定不是什么好事,萧扶的母妃顾淑妃若被有心之人利用,就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子,来要人的命。顾淑妃是萧扶心中最大的痛。
她报了名号华冶带她前去见萧扶,沈清韵清澈双目微抬,瑾王府依旧如故,可惜她再并非瑾王府时的赵昭觉,即便身处阴暗,也因为萧扶,阿矢,彼此扶持照顾,一切都是纯粹美好的模样,弹指一挥间,她回了绯月宗,做了宗主,做了沈国公冒名顶替的嫡女沈清韵,做了沈郁的妻,仿佛盛筵繁华不过一瞬。
萧扶一身月白色长袍,在院中吹箫。他向来面色淡漠,神色严肃不苟言笑,唯独她和阿矢三生有幸能得见他展露笑颜,在他心中留下一席之地。清韵视萧扶如同兄长一般,可爱,可亲,可敬。
从阿矢喜欢萧扶那刻起,她就不容许她对萧扶怀着别的龌龊心思,萧扶的温柔对她不是爱而是君臣的关怀罢了,她不能逾矩与萧扶纠缠不清,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她心有阿矢,心有萧扶,这个局面不能打破。
见是阿觉,萧扶放下玉箫,收起方才的愁思,嘴角溢出笑容,走上前,敞开怀抱,目光柔和道:“阿觉,欢迎回家。”
清韵睫毛轻颤,眉心微蹙,心里一紧,退后一步,垂眸深深行了一礼道:“昭觉拜见殿下。”
“阿觉,你同我生分了许多。”萧扶敛去笑容道,脸上浮现微微的失落,她再也不是那个对他眸中带有星光,与他相处随意自然的丫头了,如今倒越发的拘谨,真是女大了不中留。他轻拂衣袖,收回怀抱,不打算难为她一分一毫。
“殿下,民所求者,生也,君所畏者,乱也,君臣有别,切莫乱了规矩,失了身份,殿下还是谈正事吧。”清韵挺直了身姿,抬眸看向萧扶,缓缓言语道。
可萧扶还是听出那言语里的疏离,聪明如赵昭觉,活的比谁人都通透,不做不该做的事,不越雷池一步,她要同他只做君臣。
萧扶不再看沈清韵,看向院中的一棵经年枯树,脸色越发诡秘莫测道:“一番风雨过后,定是一番狼藉。无论我逃去哪里,我都依然逃不过这一切,我这次从西北回来,想必阿觉,你也知道了是为何,时局混乱不堪,我的皇兄皇弟争夺太子之位争的撕破了脸,我的父皇认为我心怀异志,欲行不轨,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曾给我,便匆匆定了我罪,人生无常,起起落落,谁也无法预料。”
萧扶说得轻描淡写,可她依然读懂了他的无奈,他的难过,无助游走在他身侧。
“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沈清韵思筹片刻道。
萧扶闻沈清韵一言,忽的眉目凌厉,话锋一转:“父皇大限将至,各方动荡,朝中不见刀光剑影,确是如同腥风血雨一般,大周江山势必要四分五裂,我只有不断变强,才能保护我所爱的人,沈郁能对太子下手,五弟下手,自然就会有轮到我的一天,阿觉,你可知我们处境堪忧,要尽快在沈郁下手之前抢占先机?”
“殿下,沈郁暗自眷养死士,与护卫将军早已勾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昭觉已密派绯月宗的人安插护卫将军府,盯着护卫将军的一举一动。另外昭觉已派副宗主以绯月宗的名义拉拢江湖各派,待时机成熟,为殿下建立更多威望。”沈清韵动辄权衡再三道,沈郁骨子里流着阴谋家的血液,每每落棋,必定思虑周全,想称王称帝的野心,沈清韵并没有如实以告萧扶,有的事浮于表面,如同镜花水月,梦幻泡影,以己索人,不如使人自反,以己攻人,不如使人自露。
“扶哥哥。”
沈清韵一怔,余光一扫亭外,只见一个身穿藕色纱衫的女子,那女子容貌秀丽,玉颊樱唇,一脸欢喜的模样,她拧了拧眉,极快收回目光,缓缓起身,微微颔首道:“殿下,昭觉先行告退。”
萧扶并不可能只爱阿矢,为了阿矢抛下一切更不可能,他要天下,她争,他要忠诚,她给。他对她而言仅只有忠义二字,爱恨嗔痴最好什么都不要有,给不起的东西,她不会强求。
她直起身子,毫无留恋的走开。
“阿觉,我并不喜欢她。”萧扶扣住她的手腕,解释道,见到眉眼淡漠的阿觉,他不喜欢看到她这样的冷漠,很不喜欢。
沈清韵一颤,轻声道:“殿下多虑了,昭觉从未要求殿下这辈子只能爱阿矢,但殿下请务必不要辜负阿矢的喜欢,阿矢喜欢一个人便要喜欢把自己最好的留给他。”
她在为阿矢求,眉宇的倔强为阿矢留,她的眼里只有阿矢,把阿矢看的比她自己的生命都重要,阿矢给了她一个姓,她把阿矢看做她的血肉至亲一样来守护。
“阿矢对你而言很重要吗?”他仍不死心地追问道。
“是。”
“那我呢?”
“重要。”她咳嗽几声,面色憔悴道。
萧扶看着她那双清亮的眼睛,松开她的手腕,如同亲人一般的重要。
那个女子急匆匆的跑过来,与沈清韵擦肩而过,沈清韵低着头,她一时也没注意是何人。
奔向亭中,挽着萧扶的手臂,嫣然笑道:“扶哥哥,你今日可忙?我爹让我来请扶哥哥去汉月馆一聚。”
“宛月,你待字闺中,男女授受不亲,休得胡闹。”萧扶面色冷漠的说。
宛月习惯了萧扶这一副冷冰冰又有些生气的样子,自然不在意,反而还“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扶哥哥去了西北那么久,她朝思暮想盼着他归来,想来圣上听到她的祈愿,让她快快见上了她的扶哥哥一面。
沈清韵出了瑾王府,骑马赶回了沈国公府。看到府外沈郁的马车,清韵骑马绕至偏门而进,听管家说沈郁并未拜见国公,直接去了楚苑,若是她赶不上在沈郁之前赶回楚苑,沈郁难免会心生怀疑。
“相爷,你……你怎么……来了。”四月神色有些慌张,小姐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去哪了,若是相爷追问,她要怎么说是好。
“你们小姐呢?”沈郁凤目微眯,像是察觉了什么,问道,神色令人捉摸不透,只是让人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沈清韵有事瞒着他。
四月第一次见相爷露出这样可怕的神情,腿脚有些发软,有些害怕,吞吐道:“小……小姐,她……她……,相爷饶命,相爷饶命,四月不能说。”
沈郁眉头阴沉的紧锁,似是不满四月说话吞吐,遮遮掩掩。沈清韵不是来沈国公府探望沈国公的,那只是一个哄骗他的幌子。
“我在这呢。”沈清韵站在院中,一袭男装,脸上沾灰,神色自若,不紧不慢道。沈郁还是早到了一步。
“你去哪了?”沈郁盯着她,幽暗深邃的眸子结了冰。
“准备穿上男装出去看看。”沈清韵掀了掀眼皮隐藏倦意,面色平静道。
清秀面庞楚楚动人,眉眼含情带有微微笑意。
沈郁抱她抱的更紧,像要把她揉进他的骨子里。
忽然觉得肩膀一沉,沈郁的头安然靠在她肩上,她微愕,轻蹙秀眉看着沈郁这一举动,沈郁的五官柔和不少,光洁的面庞,透着棱角分明的俊美。她轻轻拍了拍沈郁的背,他是怕她跑了,还是怕她给别人通风报信去了?
“我只是来国公府太闷了,出去透透气,就在国公府暂住一日,郎君不必担忧,我只是出去买几个话本子。”沈清韵从怀里拿出几本话本子给沈郁瞧,那双眼真挚而无辜,不像在说假话。
“郎君怎么会来?”
“你在哪里,我自然就在哪里。”他埋在她颈窝里,气息一深一浅,薄唇轻轻触碰沈清韵的肌肤引的沈清韵一阵颤栗。沈郁自茗郡回来就不正常了,他总是喜欢逗弄她,他这是想要与她有肌肤之亲的意思吗?那他为什么会喜欢她呢?
“郎君,我除了相府和沈国公府还能去哪?郎君多虑了,可以,起来了吗?”沈清韵试图打消沈郁的疑虑,装作肩膀疼的模样。
沈郁知道她并不疼,但看到她那副柔弱无辜,楚楚可怜的模样,这才松开她,饶过她,可沈清韵实在可恶,他应该找个时间给她提个醒才是。
“你想我留在这里吗?”
“不想。”沈清韵不怕沈郁,温婉笑道。
“言不由衷,口是心非的小骗子。”他轻轻捏了捏沈清韵柔嫩的脸,有些不满沈清韵的回答,
“我眼巴巴,无人通报自己赶来的,没想到我的夫人如此不领情。我这是喜欢了个多没心没肺的人,走了便走了,谁也不记挂着。”
“那郎君是要在国公府留宿的意思。”沈清韵浅笑道。
“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