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兀尔眼见定远城诸人来到,呵呵笑道:“武大将军,万万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武文脸色阴沉,道:“我们留守的人,是你杀的?我们的马匹,是你放的?”
扎兀尔道:“不错!说起来,还是武大将军你不够谨慎啊,那处地方离山寨毕竟不远,所以,我只能先一步来这里等你。毕竟一会儿的动静会很大,不方便让太多人知道。”
武文脸色阴沉,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他沉默片刻,突然道:“你不是扎兀尔!你究竟是何人!”
“扎兀尔”笑道:“果然不愧是替苏国天子镇守边疆,有勇有谋的武大将军!扎兀尔此刻,恐怕已经率领大军,登上定远城头了!哈哈哈哈!”说话之间,他的身形逐渐干瘪矮矬下去,面容逐渐团缩成菊花般皱纹层叠的老脸,英明神武的大将军,慢慢变成佝偻苍老的老者!
定远城众人大惊失色!一方面既为他身形的诡异变化,另一方面却为他话语的内容。如果他不是扎兀尔,那么真正的扎兀尔的确极有可能如他所说,已经率领大军兵临定远城下,甚至……
武文先是心神一震,不过马上冷静下来:“你到底是谁?”
老者磔磔而笑,声音也变得沙哑恐怖。他道:“我是谁不重要。我就是我,就是你们眼前的人。名字不过是个符号,你想到一个人的时候,脑子里出现的是他的脸,而非他的名字。所以,你们只需要知道我这张脸就好。然后,等你们做鬼之后,兴许还可以来找我,让我杀你们第二次!”
再多说已经没有用处。
武文迅速对眼前的形势做出了最准确的判断:“张铁,带浅浅以最快速度离开!赵、何两位兄弟,我们恐怕不好脱身,接下来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
看对方诡异阴森的架势,恐怕已经超出了血肉之躯所能抵挡的范畴。而五人当中,自己自然是对方的首要目标,赵、何都是城中大将,对方也不会轻易放过。只有张铁与何浅浅,一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兵,一个是于定远城无足轻重的少女,或有趁乱逃脱的可能。
老者却道:“不用做无用挣扎了。我知道你们很能打,也知道你们身上有块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可惜的是,接下来我带来的东西,绝非凡人可以对抗!你们现在自刎还来得及,否则再过一会儿,即便想自杀,也做不到了!开始吧!”最后三个字,却是对身后四个黑袍人说的。
四个黑袍人闻言,纷纷从背后取下一个个大布袋。之前布袋被肥大的罩袍所掩,定远城众人竟然没有发现。黑袍人将布袋口朝下,哗啦啦倒出一大堆灰白色东西,直接散落在地上。听落地的声音,那些东西应是某种骨头,只是其个体过于巨大,让人无法想象,什么东西能有如此巨大的骨头!
四个黑袍人右手取刀,裸露出左臂,上面遍布着触目惊心的丑陋疤痕。他们毫不犹豫地挥刀割在自己左臂上,在那些丑陋疤痕之上,新绽开一道道妖艳的血色!不知道那刀有何特异之处,刀过之处血肉外翻,细看甚至能看到深处白色的臂骨。鲜血汹涌奔流而下,浇在散落于地的灰白色骨头上面。四个黑袍人强忍疼痛,颤抖着将鲜血洒遍每一块骨头。做完这一切后,他们终于无法继续支撑,草草敷药包扎了伤口便远远逃开,然后一个个委顿倒地。
定远城诸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做完了这一切,武文三人看得脸色煞白,张铁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站在他身边的何浅浅已经颤抖得站不住脚,不得不扶着他勉强站立。
“呔!”
武文突然一声暴喝!
随着他这声振聋发聩的暴喝,众人仿佛从噩梦中清醒过来。刚才他们竟然迷迷糊糊、眼睁睁地看着敌人为所欲为,而没有上前干扰!这真是兵家的大忌,这些大将们竟然会犯这样的错误!
“果然有妖法!”钱不缺道,声音已是微微发颤。
刚才的一刻,毫无疑问他们已经不知不觉中被干扰了心智,若不是武文率先警觉,他们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老者沙哑难听的笑声又响了起来:“何苦呢!糊里糊涂地死掉不是更好?清醒着,不过是徒增痛苦而已。”说完这句,口中低低诵起奇怪的咒语。
这咒语声音极低,然而每一个音节都清晰无比地传到定远城诸人的耳朵里,他们却又极其邪门地一个音节都听不懂、记不住!
武文掣出双锏,钱不缺和何有财各抽佩刀,呐喊一声便冲了上去!虽然不明白对方在做什么,但是此刻他们心中升起共同的念头:决不能让对方从容作法,此时再不出手,那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砰!砰!砰!”
三声闷响,武文三人已经被击飞出去,跌落在远处地上!
他们甚至没有看清,自己是被什么东西击飞的!
倒是站在原地未动的张铁和何浅浅看得分明。在老者奇异的咒语声中,那些浇灌了鲜血的奇怪东西缓缓飘了起来,并且杂乱无章地四处飞舞。在武文等三人冲击时,却有其中三块以不可思议地奇快速度飞出,将他们重重击飞出去!
何浅浅更用力地抓着张铁的胳膊,尖尖的指甲已经隔着衣服掐进肉里。她牙齿格格打颤,语不成声地道:“什……什么……什么鬼……鬼东西?”
在她无比恐惧的目光中,那些飞舞的奇怪东西,仿佛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吸引,飞速聚拢到一起,拼出一个庞大的形状!
“乌龟?!”
张铁惊叫出声!
眼前的庞然大物,竟然是一头巨大的乌龟!准确地说,是一头由白骨组成的巨大骨龟!
仿佛被张铁的叫声惊醒一般,那乌龟竟然动了起来,扭动如水缸般大小的头颅,向他看来。两个黑洞洞的眼眶中并没有眼珠,但是张铁依然感觉到,自己被两道冰冷的目光盯住,那感觉,比自己幼年在山上遇蛇时危险百倍!
在扭头看向张铁的同时,骨龟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虽然以乌龟的身材比例来说,站与趴实在差别不大,但是因为这只骨龟的巨大体型,在场所有人还是感觉到眼前的庞然大物又大大地升高了一些。它似乎刚刚从沉睡中苏醒,摇摇头颅,动动四肢,一副慵懒的模样。
被击飞的武文强撑着爬了起来。刚才那一击,他只来得及用双锏格挡了一下,不过还是被一块巨大的骨头连铜锏一起撞入怀里,然后身体便被击飞出去。好在这间不容发的一下格挡,多少起到了一些作用,使他受伤较轻,不过五脏六腑依然受到震动,如今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他脚步蹒跚地捡回一支铜锏,另外一支却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钱不缺和何有财受伤较重,尤其是何有财,他本就有伤在身,方才更是伤上加伤,跌落在地的时候已经口喷鲜血!
武文调整一下呼吸,运起力气,冲张铁和何浅浅吼道:“发什么呆!快跑!”
何浅浅方才被骨龟震慑,听到武文的吼声似乎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喊声“姐夫”,弃了张铁向武文奔来!
那骨龟本来懵懵懂懂,不知以谁为目标,此时被何浅浅突然的发力奔行所吸引,跟随她奔跑的方向转动着头颅,四个巨大的骨爪突然同时发力,快逾奔马地向她冲去!
武文低骂一声“惹祸精”,迎面冲了上去,到何浅浅身边并不停步,越过她冲至骨龟几步远处,突然纵身跳起,双手持锏用尽全身力气,重重向它头颅砸去!
那骨龟不躲不闪,依然直冲而来!
只听一声爆响,武文这一击已经重重砸在骨龟的头颅上!
武文本就神力,铜锏又非常沉重,这一下即便是砸在石头上,势必也砸个粉碎。可是,预料中碎骨四射飞溅的场景却没有出现,铜锏高高弹起,反向武文砸去!幸亏武文反应神速,一闪身让开铜锏,却已经来不及躲闪骨龟,被它结结实实地一头撞在身上,身体再次飞了出去!
“将军!”钱不缺和张铁同声惊呼!
“姐夫!”何浅浅也是一声尖叫!
那骨龟去势不停,依旧向正在尖叫的何浅浅冲去!
何浅浅刚跑到武文身边,以为可以躲在姐夫可靠的背影之后,哪知道转眼间,姐夫便被撞飞了!再想逃开时,骨龟已到身前,张开尖牙密布的大口,直接吞了过来!
何浅浅被吓得面无人色,叫都来不及再叫一声,眼看就要被吞进骨龟口里!
“咔!”
一声巨响,骨龟大口被一道横空飞来的身影一脚踢中,上颌在重重的踢击力道之下,向另一侧偏了出去,头骨的扭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骨龟上下颌错位,身体在这一击之下大大偏离了原先的方向,从何浅浅一侧冲了过去。
何浅浅向那身影望去,却是那个背了自己一路的小兵张铁!
原来,武文方才雷霆万钧的一击,之所以没有发挥作用,是因为铜锏砸在了它完整的头盖骨上,而张铁这一记力道相差仿佛的踢击,却是踢在它的骨节交错之处,一下子竟然起到了奇效!
何浅浅呆愣愣地看着张铁。此前,张铁虽然也在鸡嘴山表现不俗,但是还没有给她超乎寻常的感觉。毕竟武文手下能人异士颇多,她也早习以为常。这一刻,张铁飞身而至,一脚将骨龟踢得上下颌错位,在生死关头救下自己的身姿,却是深深地刻在了她芳心中。
却听得张铁冲自己叫道:“快跑!”
何浅浅如梦初醒,转身向姐夫身边跑去。
在她跑开之前,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个叫张铁的小兵,依然勇敢地挡在她和巨大的骨龟之间!
身影,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