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修然出生于江湖上有名的大派—”惊月门“,只不过,穆修然的娘亲只不过是一位普通的青楼女子,算不上貌美,也算不上有才情,却与惊月门的帮主***好,有了他。
一个是在江湖上有身份有地位的帮主,一个是浮萍一样飘荡,岌岌无名,还要受世人唾弃的女子,他自然不会去在意有她的存在,只是带回去养着,府里面的人真的太多了,很长一段时间,穆修然活在一个无人问津的小小世界里。
娘亲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沉默,带着他出门也不同人交流,像是总有人在后面追着她似的,头一低,快步走了。若是旁人朝她看了一眼,她也会脸红,低下头飞也似的逃跑。
她时常害怕,小心翼翼的活着,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她,躲避着任何人的目光,她再也没见过那高高在上的帮主,独子缩在院子里过活。
她就这样小心翼翼的活了六年,从到了这府门里,她好像再也没有笑过。
那一日,春和景明的好天气,她不知是想通,还是没想通,服了毒倒在了院里的桃花树下,她的脸上,不再是往日那样的惨白,面颊透出点点粉红,像是,喝醉了一般。
六岁的穆修然,就是这样亲眼见着自己的娘亲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惊慌失措,往外跑去,无意中却撞见一个人,那个让娘亲无限自卑,无限小心的人,那人身边的人说,穆修然长得很像他,他提起三分兴致。
”你是哪个院里的孩子,为何在这里急匆匆的跑?“
”我是疾字院里的,我,我娘亲突然倒在地上了,您,您能帮我去看看吗?“
”疾字院?你如今大约也有五六岁,我却从未见过你。。。你该叫我父亲。“
”父亲?“
”对,走,我们去疾字院看看。“
这是穆修然第一次见到那所谓的父亲,第一次被父亲牵着手,一行四人来到了院子。
遍地的桃花花瓣,掩盖了女子的身体,只留下一半,泛着潮红的面颊。一阵风吹过,扰乱了花枝,又有些花落了下来,光影影绰绰的洒在那女子的脸上,她只像是喝醉睡着一般,带着比平日更要鲜活的生命力。
她终于不用在担惊受怕了。
那男子良久,喃喃自语道”人面桃花相映红。“
上前去探了探她的鼻息与脉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将她身上的花瓣一一拂去,将她抱起,放在了内室的床榻上,吩咐人,置办棺椁,择个时辰和地方,下葬了。
穆修然这才在,惊月门的帮主穆传生跟前,露了脸,他却依旧不是最特别的一个,他有六个兄弟,都比他更出挑,他从小没练过武功,也没念过书,在旁人眼里,样样都不行,旁人都轻视他,就因为这份轻视,他才能平安长到十五岁。
他的师傅,叫清鸠,是一个极其严厉古怪的人,门派里没人想认他做师傅,他也乐得清闲,可是穆修然见到他,却一开口,就要去、他那。
清鸠随严厉古怪,但却不是在什么事情上都刁钻,平日不练武,不念书时,清鸠也会同他说说闲话。
这下穆修然才能有一个能说话的人。
穆传生在那日之后,再也没有注意过穆修然,他的身边,有太多人分散了注意力,他的爱是分散的,短暂的,穆修然的娘亲,只是在死后,留有的一抹惊艳的泡影。
而穆修然,不过是他众多儿子中,最为普通的一位。
但是清鸠知道,穆修然并不普通,比旁人晚练武了几年,进步却神速,剑法记得也快,只是每每帮主检查他们的时候,他却故意只用出一半功力,跟谁对打都只输不赢,实在不行,也只是堪堪平手。
平日里习武,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他的院子在府里的最边上,穆传生都没有来过,这天也不知他是怎么来了兴致,来了他的院子里,正巧他在练剑,行云流水的剑法全然不似他平日里看到那样的颓势。
穆传生开始重新认识这个他忽视很久,同他长得很像的儿子,看到他身上的价值。
穆修然看透了这个亲爹的多情与无情,虚伪与自私,看透了这满府众人的假意逢迎,他不想卷入他们之间去,他只想当一个旁观者,看着他们如同跳梁的小丑,他只想看戏,不想演戏。
穆传生的重视对于穆修然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他没有母亲的保护,没有父亲的真心相待,即便是他自己的血脉,长得很像他。
自他重视穆修然的那一日开始,迎接穆修然的是日复一日的针对与暗杀,穆传生,一位父亲,他或多或少都知道,却没有制止,他就是想要儿子们在厮杀与算计中变得更强,只有最强的人,才能接过他的位置。
师傅劝穆修然,如果躲不掉,就只能同他们对抗,活着总好过死了。
穆修然为了活着,在那阿鼻地狱里带了好久好久,直到掉下山谷,遇见了叶颜辞。
他外出执行暗杀任务,完成后正准备回惊月门,遭到了他四哥的暗杀,丢下山崖,正好被叶颜辞遇见,带去星河谷后山的小木屋里养伤,呆了几个月,叶颜辞丝毫不问他的身世,不问他受伤的原因,只是小心的提防,认真的帮他疗伤。
熬药时总喜欢发呆,看他吃东西的时候也喜欢发呆,刚开始她不是很喜欢说话,过了几天就好了。不过总是穆修然缠着她说话,她也很少笑,但也不是冷着脸,眼睛灵动清澈,瞳色是浅褐色,在阳光下闪着琥珀色的光,鼻子又高又挺,皮肤白的透明。
外面总传星河谷富庶,谷内无论是弟子还是其他人,都能穿得起素软缎,雨丝棉,谷中时常有隐士和能人异客往来于谷中。
如今看到叶颜辞给他用的药材都是上好,穿着的也的确是雨丝棉,靛青的衫子配着风雪,本是最冷清的颜色,她的神情又是始终淡淡的,穆修然在这寒日里,感觉到了比往日更和煦的阳光。
穆修然一直在想,拼了命活下去是为了什么,为了惊月门帮主的那个位置?为了不让那些人好过吗?如此费劲心思,到头来总不过也是一场空。到了这里,他好像知道要什么了,他不想像母亲那样整日胆战心惊,他不想成日周旋在虚伪与利益欲望里,他想要过平安顺遂的一生。
在这后山的风雪里,他看到了叶颜辞,仿佛看到了黑暗中的光明,那是新的更为明亮的生的希望。
“我在这待了许久,叶大夫为我治病,我身上没钱,付不了诊金,这是我这些闲来无事默下来的一本内功典籍,你闲暇时可以练练,与你有益。”
“我又不习武,这东西给我,怕是浪费了你的心意。”
“我这几日都看见你在练习飞银针,看着练了少说也有五六年,是不是?”
“是的,五年前就开始练了,准头总是不够。”
“你准头很好,只不过力量不足,银针太轻,你力气又不够,若没有内力的帮持,你这银针飞不到地方了。”
叶颜辞接过那书,略略翻看了一下,书里面倒是图文并茂,很是详细。
”你还会画画?“
”我什么都学过。“
叶颜辞微微一笑,收下了那本书。
穆修然觉得自己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便走了。他要去为自己想过的日子,同那地狱里的敌人争斗,他不想再浑浑噩噩的苟活着。
回了惊月门,他不再同那些人假模假样的周旋,想干什么该干什么,雷厉风行,他本就无意那个位置,即便处事为人所不喜,他也毫不在乎,只一心一意的保全自己,想着他想要的未来。
他拼了命逃离黑暗,影子却总跟着他,他即使逃离了惊月门,断了所有联系,他们依旧不肯放过他,最阴毒的手段都用在他身上。
穆修然得了空就去寻她的消息,她惹得师傅生气了被逐出星河谷,她去过了伏骋门,她到了京城,她惹了麻烦,她救了人,穆修然都知道。
终于让他得了空,能跟上她的脚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