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一响起,吴营来便翻身越入院内。最初的判断是,这个翻身过墙动作,必须与响起的枪声达到基本同步,才能确保翻入时,不遭到攻击。
照常理,准备再充分、实战经验再丰富的人,在枪声突然大作,子弹密集射来时,也会有片刻的惊顿。虽然这惊顿最多三秒,五秒内就会做出反应,但这宝贵的五秒,足够吴营来翻入墙内,就近隐蔽好。
落入院内的吴营来,向右一滚身,便滚到东侧一个两米见方的矮土堆下。
看来这伙敌特的这次行动,确实有些仓促,细节不够严谨,似乎也侥幸地认为他们不会败露,隐秘点不存在被围歼的可能。否则,院里所有具有掩体作用的物品,都会被清理掉。
吴营来刚摘下背后的步枪,一排子弹扫来,贴着矮土堆打到墙根儿处。吴营来听得出,这是十二响的自动手枪,打出的半梭子子弹。
院外的子弹,更加密集地射向大间屋的窗户,突前组也突到围墙前面,沿着墙头向里射击。大间屋的窗玻璃,已被密集的子弹打得粉碎,残留的木窗框,砍乱的劈柴似的扎杈着。
又是半梭子子弹扫过来,噗噗噗,打在矮土堆靠向吴营来隐蔽这方的边缘上。吴营来明白,这是枪手向他发出的恐吓——你要敢露身,即刻将你击毙。是的,他们现在并不想与你拼高低,只想将你弹压住,为正在抓紧进行的通道挖掘,争取时间。
这排子弹扫过后,吴营来察觉出来,枪手能在如此密集的枪弹击打中,从容地向他开枪,是因为枪手隐藏在屋里的房梁上。
院里的三间砖瓦房,都是人字形屋顶。这种结构的屋顶,都由原木钉成的人字形房梁做支撑,人很容易躲在上面。
狡猾的刘昭庆,肯定是在确认事态有变后,当即做出的这一刁钻部署----将还击位置设在房梁上,无论是屋顶高位射来的子弹,还是擦着墙头平射来的子弹,都打不到这里:一个角度过高,一个角度过平。但整个院子,却都在还击的角度之内。
刘昭庆深知他们势单力薄,无法与院外围歼的强大火力对抗,也就干脆将抵抗集中在院内,只图射杀攻进院内的人员,阻止其攻入大间屋,确保挖掘通道之事不被中断。
其实对我方来说,这场歼灭战不难打,但是非常棘手。如果在空旷地带,这三间房,三枚手榴弹也就瞬间解决。可这是在村子里,四周都是民房,如果隐秘点里存有易燃材料,爆炸会引起大火,那么村里就会陷入火海之中。
以前发生过这种事,损失很大,影响很大,所以这次战前部署时,上级要求:此战务必在保证民众财产安全的基础上完成;攻击武器只使用枪支,非万不得已,不许动用手榴弹。
想必是突到院墙下的前突组,看到我方火力并没有将对方死死压住,对方开始了还击,并发现我方的火力角度,不能有效地杀伤对方。也是为增援吴营来,两名前突组的战士,突然从东墙角处翻了进来。但是刚刚落稳,西偏屋就传来两声枪响,两名战士应声倒地。
吴营来心痛的拳头一捶地,心里暗叫胡闹。接着脸向墙外大喊:停止翻墙。一来证明他还活着,二则命令不许再干无谓牺牲的蠢事。
西偏屋的两枪也是从房梁上打来的,东偏屋还没有动静。但东偏屋里的这个单独的人,肯定也是躲在房梁上,也可以断定他手里持有火力猛的武器。
没有再观察的时间,必须尽快打掉东偏屋里的这个人,将西偏屋后南墙部位,变为两名特战士兵越入时,没有枪弹威胁的地带。等两名特战士兵安全越入,击毙西偏屋房梁上的两个人后,敌手布置的三面交叉的火力,才能只剩下大间屋一面。这样再发令撞开铁皮院大门,实施没有两肋威胁的单面强攻,才会以小的伤亡,快速完成全歼。
吴营来把步枪悄悄安放在矮土堆西边角下,枪口对准大间屋的窗口。然后,掏出一团细麻绳,将缠有胶带的一头牢牢固定在扳机上,接着原地匍匐着转身朝向东侧,左手拿着麻绳团,右手握着打开保险的五四式手枪,爬到矮土堆东边,悄悄探出头……大间屋的两个窗口,仍被子弹打得火星四溅。但他感觉得到,躲在房梁上的眼睛,正死盯着的是矮土堆这边。
来吧,给你一个接着开枪的由头。吴营来连拉了两下麻绳,砰砰,两粒子弹飞向大间屋。半梭子子弹,又扫上矮土堆的西边。枪手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了。
虽然,吴营来遥控击发的子弹,打得方向不准,但这种时时会遭到子弹压顶的情形下,所做出的隐蔽射击,打出这样的弹线也属于常态,所以枪手相信他隐蔽在矮土堆的西边。
快动作,吴营来又拉响两枪,不待对方的子弹还击过来,已经迅速匍匐到东偏屋南山墙下,隐蔽到一口腌菜缸后面。
这暂短的一瞬,正是大间屋房梁上的枪手还击的一瞬,所以发现不了他迅速的匍匐移动。
但是,这个移动也非常危险。虽然东偏屋向这边观察的视角狭小,不易发现他,可如果西偏屋里的两个人,没被分散注意力,也是能够发现向东偏屋快速匍匐的他,那么,西偏屋的子弹马上就会射来。显然,这两个人也被矮土堆西边的枪响吸引。
稍调整口气,吴营来右手举枪过眉,左手又拉响两枪,旋即将头探出缸沿儿,眼睛透过西偏屋的玻璃窗在房梁上搜索。终于在很重的黑暗中,发现了蹲在房梁上的那个人——他,端着大火力长弹匣的卡宾枪,正抻着脖子向矮土堆西边张望。
几乎在吴营来发现他的同时,他也觉察到了吴营来,可不等他调低枪口,吴营来手里的五四式手枪连响两声:一枪击碎易使子弹变向的窗玻璃,另一枪直击头部。这人重麻袋似的跌落下来。
击杀成功的吴营来,就地倒身急速向东墙根儿滚。东墙根儿下有一条给菜园子灌溉用的干水沟,能够掩住身体。
这边刚一着地急滚,西偏屋的子弹就射了过来。滚动中的吴营来,感到地面被子弹打出的震动,但身上没有出现异感。当下能想到的只有拼力滚。
滚进干水沟里的吴营来,紧紧贴着沟底趴着,紧跟上来的子弹擦着他的身体,在墙根儿处打出一串火星,被击碎的砖屑迸溅到脸上,针扎一样疼。他感觉下身体,没有受伤,身上不很重的焦糊味,只说明他衣裤的某个部位着了枪弹。
在西偏屋的射击停顿的片刻,吴营来侧头向着墙外,使力大喊:
“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