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和程毅虔诚的倾听着,阿婆继续说道:“后来儿子去部队当兵了,他穿军装的样子真是帅极了,好看,呵呵。”
事隔多年,阿婆依旧陶醉那份回忆里,我猜想那也应该是个如程毅一样穿上军装便英姿飒爽的小伙子吧。
“只可惜,中越战争的时候,他死在了战场上,连尸体都没有收回来。”阿婆的声音有点颤抖,三十年前丧子之痛到如今都还没有恢复。
中越战争本以为是一场势力悬殊的战争,但牺牲的、失踪的、受伤的中国军人加起来也有好几万,据资料记载,广东省牺牲了一千多人,阿婆的儿子也就成为了那一千多的军魂之一,想到程毅因为抗洪而成为烈士,我能理解做为活着的人对逝去的至爱之人的那份不舍与牵挂,更何况阿婆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后来,”阿婆继续说道,“孩子的父亲因为受不了这个打击,一病不起,三个月之后也追随儿子去了,留下我老婆子一个人在这院子里独居了二十年,陪伴我的是那两棵高高的芒果树和树下他们父子俩的歇息的地方,我为儿子在树下做了个衣冠冢。”
阿婆泪眼婆娑,我们已看不到这栋烂尾楼下曾经的幸福和她老人家独自走过几十年的艰辛,也不能想像当她每天面对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两位至亲的人时会是怎么一种心情,凄凉?还是满足?但无任如何,我确信她曾经是一位无比坚强的女性。
“十几年前,对这里规划拆迁,邻居们都搬走了,我因为舍不下这里点点滴滴的回忆,迟迟不愿离开,我当时想着自己也是个快死的老太婆了,我一个孤寡老人死了之后,便可以任由他们怎么处置这块地方了,所以一拨又一拨过来做思想工作的人都没把我说通,我需要的不是多优厚的条件,只希望有生之年还能多陪陪他们父子俩。”阿婆顿了顿,坐在她的摇椅里,神情悲痛。
“然后呢?”我和程毅异口同声。
“然后,他们把我当成钉子户,想方设法造成我生活上的不便,在我房屋旁边挖大坑、倒大粪,切断我的电线水源,甚至还经常在半夜三更过来恐吓。”
“那您这日子怎么过呀?”我的慈悲心也开始泛滥。
“我们是旧时代过来的人,这点苦吓不倒我,不过他们等不及了,在一个台风暴雨交加的夜晚,我正准备去洗手间,刚好一道闪电照亮了黑夜,因为窗帘没有完全拉上,我看到一台挖土机就停在我的房屋外面,不到一分钟,墙壁倒塌,我被活埋在泥土中”阿婆说到这里全身不由自主的轻微发抖,回忆痛苦的往事,往往等于将伤口重新扒开,个中的滋味,只有经历过才能懂得,人鬼都一样。
我恨得咬牙切齿,又一场践踏生命的罪恶与黑暗,她本无心惹权贵,奈何权贵动邪念,不用再说,我们也自然知道最终的处理结果,无非是房屋老化,经不起暴风雨的侵袭而倒塌,“钉子户”命丧危房,一切皆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