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明月高悬,江梦月在园中散步,桃花快要开尽了,落了一地的花瓣儿,望着枝头的残花,江梦月的心里不知为何,有种“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的悲凉感。
身后的江承怀没有出声,默默地看着江梦月,不知此时他心里想的是不是庆妍,最终江承怀没有说话,悄悄地退出了日暮阁。
房顶上的小幺啃着牛肉,也欣赏着美人幽怨的画面,心里嘀咕,这小孩儿学起了妇人的那一套啊,可他不知的是十二岁小孩儿的外表下,是一颗已经成熟的心。
第二日,江梦月犯起了懒,红叶叫了几遍都叫不醒。
“二姐,我来看好玩的玩具了,你快起来啊!”院中江如轩一声大叫,江梦月一下子坐了起来。
“郡主,三殿下来了,您快起来吧,才来第二日也不能睡到日上三竿啊,王妃肯定不悦了。”红叶絮絮叨叨,江梦月迷迷糊糊。
终于收拾妥当,江如轩拉着江梦月的手,“二姐,玩具呢?”
“红叶,你去把那些小玩意儿给三殿下拿来。”江梦月说的是小船,小球之类的玩具,这古代也没什么太多的玩具玩,她就自己做了几个哄安阳玩的。
这时安阳出来了,看见自己的玩具都在江如轩那里,心里顿时火起,过来就抢了江如轩手里的东西,恶狠狠地说:“这都是我的,姐姐给我做的。”
江如轩哪里见过抢自己东西的人啊,也犯了倔脾气,非要抢过来,两人就这样僵持不下。红叶着急了,连忙去哄两人,江梦月却道:“小孩子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安阳嘿嘿两声,一脚踢倒了江如轩,“小爷我可是武林高手,你能打过我?下辈子吧!”
江如轩躺在地上,连哭都忘了,红叶赶忙扶起他来,江梦月问道:“三殿下,没事吧?”谁知回过神来的江如轩,看了一眼安阳,一下子跑了。
江梦月心说不好,这小子八成是去告状去了。安阳这时也靠过来了,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我是不是闯祸了?”红叶和落梅焦急地很,刚来就得罪了三殿下,那王妃还不记恨上郡主啊。
“没事,有我呢。”江梦月淡淡道。
半柱香的时间还没到,江如轩就回来了,他不是一个人,他带着江如逸来的。
“二妹,刚才是谁打了三弟的?”
“是我,他抢我东西,我不该打他吗?”安阳毫无认输。
“是二姐给我的,不是我抢的。”江如轩看向江梦月。江梦月刚要开口,就见江如逸说道:“我三弟虽然经常胡闹,可是绝不会说谎话的,来吧,今日你我打一架,我不能让人欺负了我弟弟。”
江梦月听了这话很是感动,如此相信一个人真是幸福,能让人如此信任也真是幸运。索性看看江如逸的功夫如何了。
安阳的身手可是尽得张师傅真传的,无论进攻还是防守在安阳这个年龄都是一流的。江如逸一出手,就不难看出,王妃是真心疼郡王殿下的,学的都是花拳绣腿,全当强身健体了,打架完全没法招架。不到三个回合,胜负已分。
悄悄跟在身后的侍卫慌忙出来,围住了安阳,安阳笑道:“怎么,主子打不过,奴才来帮忙了,来吧,小爷还没怕过呢!”
江梦月心想是不是自己这些年太纵着这小子了,宠得他不知天高地厚,这王府里的亲卫能是吃素的吗?
安阳挑衅的看着几个侍卫,江如逸喘着粗气说道:“没事,没事,下去吧。”
谁知领头的竟不听命令,刚要动手,江梦月大喝一声:“住手,怎么,想在我这里动手,总要问过我吧?”
“江辉,不得无礼,快快退下。”几个侍卫躬身退去。
“二妹,他们是我的近身侍卫,以为我受了欺负,你别往心里去。”江如逸解释道。
“无事。”又看向安阳,“安阳!”江梦月一个眼神看过去,安阳低下了头,小声说道:“今日是我莽撞了,错怪了三殿下,望郡王和三殿下海涵。”
“这位公子,你的武功这么好,能不能教教我和三弟呢?”安阳没想到江如逸竟说这话,有些懵,于是他看向江梦月。
“郡王,府中应该有教授武功的师傅吧?”这事不能轻易答应,安王府要钱有钱要权有权怎么会请不到好师傅呢,必定是王妃不想孩子受累,故意为之,江梦月可不想找麻烦。
“师傅是有的,可是你也看到了。”江如逸无奈的摇摇头,聪明如他,自然也知道症结所在。
“我初来乍到,只想平安度日,郡王要不想想别的办法?”
“二妹妹,思虑周全。”说着领着江如轩走了。
江梦月有些无奈,看着江家兄弟走远,心里略有些不安。命了红叶给江如轩送了些个玩具去。
江如逸拉着弟弟,心里很是难受,这个二妹妹根本没有把他们当成一家人,处处保持距离。可是父亲说了,安王府是有三个孩子的,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有个妹妹,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是他是把妹妹放在心里的和三弟是一样的,他自然也觉得妹妹也是如此。可是见了面完全不是这样的,二妹妹口口声声都是叫的“郡王”、“三殿下”,就连父亲都是“王爷”,如此的生疏。
“大哥,二姐姐是不是喜欢那个小子多过我?”江如轩有些气闷,懵懵懂懂如他,也感受到了江梦月的疏离。
“自然不是,父亲不是说了,她从小没跟我们一同长大,是会有些陌生的,可是毕竟是血亲,我们好好待她,她自然能懂得。”这话是说给江如轩的,也是说给他自己的。
“嗯,那我把我最爱吃的桂花糕、糯米酥给她送去。”
日暮阁中,懒洋洋的江梦月让安生搬了张大桌子放到了树底下,落梅摆上了早饭。
“郡主,等会就有牙婆子来送人了。”
从红叶说完这句话,一上午日暮阁的门槛就不停的来人,首先来的是牙婆子,总共送来了三十个女孩子,从十岁到十五的都有。
江梦月附在红叶的耳边说道:“挑几个外院洒扫的就行,人不要太伶俐的,老实就好。”
红叶稳重,看人的眼光一向不错,牙婆子带来的虽然是签了卖身契的,可还是要细细的问了家世,免得以后麻烦。最后挑了三个。红叶看着跪在院子里的三人,让江梦月起名字,江梦月最烦起名字了,随意的叫了个桃夭、叶蓁和子归。
“从今日起,你们三人就是日暮阁的人了,切记,多做少听少说,郡主仁厚,轻易不责罚,但是规矩在那里摆着,谁要是坏了规矩,别怪我不念一同伺候郡主的情分。”红叶这话说的刚柔并济,很有水准,江梦月默默道。
“郡主,咱们好像忘了一个人,商美心。”落梅忽然道。
是啊,怎么忘了她了,那天走的时候带着她不方便,于是先让她在客栈里住着。
“安生,你派人给她送个信,这几天我忙,让她等等,过几天我去找她。”
话音未落,江如轩的贴身丫鬟来了,给江梦月送来了桂花糕和糯米酥,还道:“我家三殿下说了,这是他最喜欢的点心,拿来给二姐姐尝尝,若是喜欢,每日里都送些过来。”
安阳倒是不客气,拿了一块就吃,“好吃,好吃,倒不必每日送来,隔两天送一次就好。”江梦月白了他一眼,安阳立马回过头,安静的吃他的点心了。
“替我谢谢三殿下,就说我很喜欢。”江梦月也尝了一块,果真是好吃,甜而不腻。
接着来的是江来,安王爷请江梦月下午去书房。江来还是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红叶打听到江来不是王府的管家,他是王爷的贴身管事,比管家重要的多。
安王府的大管家叫江米,他的弟弟江水是二管家,原本是王府的家奴,后来得了王爷赏识干了管家,对王爷可谓忠心耿耿,感恩戴德。他们都成了亲,孩子在私塾上学,早就除了奴籍。
说道大管家,第四个登门的就是他了。江米进门恭敬的很,对着江梦月行了大礼,低头说道:“郡主安好,小的给郡主送了些用品,如果用的不惯,您派人去买也可以,只要去账房取银子就好,一般的用品都是走公中的账。每月初一,是发例银的日子。若是有事,尽管招小的来。”
送走了大管家,王妃身边的曹慧又来了。送来了几幅头面,还有一匣子首饰,几匹绸缎,又让裁缝量了尺寸,说是准备做衣服。江梦月微笑着送走了曹慧,红叶说道:“郡主,这曹慧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好人。”
“我的好姐姐,看不出的才是真坏人。”红叶深以为意。
迎来送往,不知不觉到了中午,落梅做了几道菜,吃完江梦月又小憩了一会儿。红叶找了一件粉色的衣衫,穿上就去了江承怀的书房。
江承怀的书房格外的安静,四周都是树木,没有半点声音,可是江梦月知道暗处有侍卫。
“王爷安好。”
“月儿来了,坐吧。”江承怀并没有抬头,他正在看江梦月送给他的扇面,一边看一边夸奖,看来是真喜欢。
没有让江梦月等待太久,江承怀轻轻把扇面放回了匣子里,细细放好,待他抬头看江梦月时,瞬间恍惚,仿佛眼前的是庆妍,从前的庆妍最喜欢的就是粉色的衣衫。其实江梦月和庆妍长得并不相像,可是眉宇间的神情却如出一辙。
那时的庆妍单纯,聪明,虽有些任性妄为,可是从没有做过坏事。是自己辜负了她。想起往事的江承怀,表情悲伤。
江梦月看到他的样子,心想这是看见自己想起了庆妍了?
“王爷,王爷!”
“哦,我刚才想事情想入神了,”江承怀说道,“我叫你来,是有几件事情交代你。”
让江梦月没想到的是,江承怀居然让江如逸和江如轩到她的院里学功夫。
“我寻了一位师傅,本想着好好教导他们兄弟,可王妃说已经找了一个师傅了,我知道王妃是舍不得孩子累着。果然,学了几年都是些花拳绣腿,连三招都对不过。”
江梦月心说果然还是来告状了。
“王爷,安阳不是故意的,我代他向郡王和三殿下道歉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你误会了,逸儿只是想去好好学功夫,逸儿身体孱弱,这些年吃了不少的药,虽看着结实,却不如同龄的孩子康健。”江承怀说到这里也是有些怨恨自己的,若不是自己,逸儿也许就能足月落地,也不至于早产,身体孱弱了。
孩子之于父母都是娇贵的,犹如心头肉一般疼惜,看着江承怀的样子,江梦月感触良多。
“王爷,安阳的功夫有待精进,不如就让您本想请的那位师傅教授他们三人吧,如果王妃不介意,在我院中也无妨。”江梦月说的坦然,如果王妃还是不想郡王受累,在谁的院里也是徒劳。江承怀自然明白江梦月的意思。
“只要你同意就好,其他的事情我来想办法,男孩子还是要有些真功夫的好。”
是了,如今的江承怀满身的书卷气,可想当年也是想上战场的武将啊。
“还有一件事,明日你同我去面见陛下。陛下想见见你。”江承怀的脸上没有表情。
“陛下为什么要见我?”江梦月不明白。
“陛下与你母亲也是旧相识。”江承怀本不想说,可江梦月早晚会知道的。
当年,庆妍来到周国,不仅遇到了江承怀,还见到了当时还是皇子的周国皇帝江承恩。
“月儿,你母亲。。。”江承怀其实早就想问了,可是当着王妃的面怎么能问出口。
“母亲很好,皇帝舅舅和太后都很疼爱她。”江梦月其实想过告诉江承怀,庆妍这些年过的不好,很不好,可是倔强的母亲应该不会想让江承怀知道她的真实情况吧。既然无法改变什么,那不如各自安好,彼此都不必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