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四年时间过去了,文子红这几年愈发的沉默寡言了,做为家庭里唯一的女人,她默默地承担起母亲的角色,每日打理家务,在生活上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父亲和兄弟们。
文子荡却愈发的玩世不恭了,无日无夜地喝酒耍乐。清醒时,无度地饮酒,昏睡时,无尽地酣眠,整日昏沉,忘乎所以。文刀原先还严厉地训斥过文子荡,可文子荡犹如是一只鼻涕虫,整日瘫软萎靡,一对死鱼眼木讷地空望着父亲,不反抗也不遵从父亲的任何指责。后来,文刀渐渐地也对这个儿子失望透顶,内心认定仿佛曾经就从未有过这个儿子似的,任由他虚度此生,索性听天由命,自生自灭。
这四年来,通过文刀地不懈努力把同义帮的业务扩展的愈发强盛了,现在的同义帮掌控着内陆航运业和内陆棉织业的采购及分销,同时文刀积极地与租界区内的洋人进行合作,充当着洋人的买办角色,替洋人在内陆采购茶叶和丝绸。洋人装载着满船的茶叶和丝绸运回自己的国土,然后空船又发往印度,在印度载满整船的鸦片运往上海,而此时,文刀又充当着向中国内陆分销鸦片的工作。叶望跟随着文刀,逐渐对帮内的事务愈发熟稔了,到近年来,这些事务繁复的处理细节尽全由叶望一手操持。文刀只是每日与洋人大班们玩乐作陪,在酒楼、妓院和赌场之间穿梭,近日,洋人竟然在虹口区建起了一座赛马场,文刀又硬着头皮分析起每匹马的赢率。
同义帮的帮主名叫杨忠,现已年近花甲,在青年时期,他只是当地的一个渔民,并未和同义帮有任何的瓜葛,只因和他住在一个村子里的发小好友袁宗奎的关系,才加入了同义帮。袁宗奎天性彪悍,喜斗善战,热衷冒险,而杨忠却憨厚老实,木讷寡言,怯于冒险。孩童之时,杨忠经常受到同学和朋友的欺凌,而只有袁宗奎为他挺身而出,极力保护着杨忠。杨忠被袁宗奎的凛然义气所感动,此后就像个跟屁虫似的依靠着袁宗奎去各处玩耍。袁宗奎也很乐意有个同龄的小孩跟在自己的身后,他从小就喜欢帮派作风,杨忠就仿佛是他收服的一个小弟,事事都是对他服服帖帖,自此两个孩童便亲密无间。
袁宗奎成人之后,加入青帮,后由于帮内派系斗争,自己年少无知,被人诬陷残害,负伤出逃,被同义帮搭救后,索性加入同义帮,他为人豪侠尚义,且精明能干,在同义帮混得声名鹊起,后被帮众推崇为帮主。可能是由于年轻之时所受重伤的缘故,终身没有任何子女,成为帮主后,忌惮于再次出现帮内派系斗争之乱,便让他知根知底的发小杨忠加入同义帮,逐步提拔杨忠成为副帮主,本想高枕无忧的安享生活,却发病于知天命之年,翌年身亡,帮主一职便由杨忠接替。
杨忠本就不谙帮派事务,又生性懦弱,无法支撑起帮内事务。突然富贵之后,每日只会淫乱享乐,却不理事务。好在副帮主吴丙卒,是个勤勤恳恳,不辞劳怨的书儒之人。杨忠便索性把帮中一概大小事务全部一股脑地推给了吴丙卒去处理,自己落得个悠然自得。
吴丙卒本为县衙内一名师爷,当年只因稍稍顶撞了当时的县老爷,被县老爷一怒之下赶出县衙,恰被当时同义帮的帮主袁宗奎看中,便立即招入麾下。
自从文刀加入同义帮后,便深得吴丙卒的赏识,他看到文刀身上有种大将之风,做事有勇有谋,但唯独有一点是文刀做事总感觉有股子说不上来的狠劲,这个狠劲恰恰是吴丙卒从来就不曾拥有的。他常暗自感叹,若论学识,文刀应该不及自己,但论胆略,自己却又是望尘莫及文刀。此时的文刀,为了帮派利益而竭尽奋斗,吴丙卒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对文刀是完全放心。
浑浑噩噩的生活并没有打乱文刀内心行事的节奏,加入同义帮后,他清晰地看到帮派内组织力量过于薄弱,帮主对所有的事务放任不管,只是一味的贪图享乐,而副帮主毕竟是位文儒,想要掌控着帮众内的这些糙汉,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文刀积极地笼络帮众,为帮众谋求利益,在他的经营下,帮众们明面上的收入就已经翻了两番,帮众们个个心满意足,对文刀钦佩有加。
文刀深知想要彻底地打垮七兽帮,就必须把同义帮壮大起来,并且自己还要在同义帮内牢牢地站稳脚跟,近些年,事情的进展均是按照文刀所设想得有序进行。
1853年上海局势混乱爆发,先是太平天国攻占南京,镇江,导致漕运受阻。大批量丝绸和茶叶无法运至上海,洋人的鸦片无法销至内陆。雪上加霜的是,同年八月份,酝酿已久的小刀会乘势在上海起义,活捉了苏松太道吴健彰,杀死了上海知县袁祖德,占领了设在租界区内的海关,掠夺海关公费近20万白银。
局势动荡之中,上海界内的平民、商人、洋人、官宦等人人自危。在这乱局之中,文刀敏锐地意识到了一个可被自己利用的突破口,被杀的上海知县袁祖德,正是宿敌七兽帮的后台。同义帮和清政府的关系始终若即若离,便是这个知县从中作梗。他决定利用此次小刀会起义的事件,扭转同义帮与清政府之间的关系。
此时,文刀全家已搬至新衙街,紧邻着副帮主吴丙卒的住处。一日清晨,文刀独把叶望叫至正房内,两人窃窃私语地商量着。
“望儿,让你打听的消息有信了吗?”文刀低声问道。
“没有,据说当时衙门里状况太乱了,都不知道具体是谁杀的。”叶望同样低声回道。
“好,很好。”文刀点点头接着说道:“既然要做就要把这件事做实了,决不能让他有翻身的机会!”
“明白。”叶望应道。
“今日在泰雅楼二层设宴款待他,他肯定会来,还有啊,不要让子荡知道了,你去安排吧。”文刀交代道。
“好的。”叶望点头应道,随即便向宅外走去。